不齐与内美黄宾虹的金石学研究与金

“不齐”与“内美”——黄宾虹的金石学研究与金文书法创作

周炎土

“内美外美,美既不齐,丑中有美,尤当类别”“顾陆张展务内美,不齐之齐三角觚”。“不齐”与“内美”是黄宾虹艺术理念中一对至关重要的概念,虽多出现于画论之中,但究其根基却在于书法,更准确而言是筑基于黄宾虹毕生用功不辍的金石鉴藏及金文考据。黄宾虹将“不齐”与“内美”之观念,践行于他的金文书法之中,更与他力倡的“民学”相辅相成,并在他的绘画中得以发扬并广为人知。本文即从黄宾虹的金石鉴藏与书法创作角度,对这一理念稍作剖析。

一、黄宾虹的金石鉴藏与研究

金石学一般被认为是我国考古学的前身,通过对古代金石器物铭文的著录考证,达到正诸史之谬误、补典籍之缺佚、考文字之变迁、书体之流变的目的。金石学所涉学科十分宏博,除考订金石外,还要有训诂学、历史、文学、经学等有关知识。

黄宾虹生在清末金石学兴盛的时代,“士夫好古,言金石学,崇尚古籀,兼考金文”。然而古籀传抄多谬,故“前清乾嘉以来,经术道盛,修学入儒,研注篆籀,辄取证于金文”。黄宾虹的家学出于徽派,尤以文字为要。七岁始读《说文解字》,十一岁读族祖黄白山的《字诂》。《歙潭渡黄氏先德录》论黄白山谓“小学训诂,研究独深,论其精核,不在方以智《通雅》之下”,对于这位同族前辈,黄宾虹极为仰慕,尝在山水画中题“写家白山公黄山诗意”,至晚岁犹藏有其所著《杜诗说》《载酒园诗话评》《一木庵诗尘》等书。家学与世风的双重濡染,启发了黄宾虹的文字学兴趣,奠定了他的训诂、经学之基础,也最终导引他走上了金石鉴藏、考据的道路。金石学的研究又塑造了黄宾虹笔法审美的根基。文字学与金石学二者相济,共同成就了黄宾虹艺术注重“内美”的特征。

黄宾虹的金石收藏事例,最早见诸史料记载是年20岁时,“闻汪讱弇之藏印道咸间归西溪汪氏。友人汪怀之以汪讱弇旧藏‘鹰扬将军’汉印为赠,爱不释手,出入与共”。年,黄宾虹以金石学家的身份赴上海参与编辑《国学丛书》《国粹学报》《神州国光集》《美术丛书》。至年居沪上,与喜藏泉币的宣古愚等金石藏家交往频密,眼界洞开,收藏日富。

翻看黄宾虹年谱,时有与金石鉴藏有关的活动,其中尤以古玺印的收藏为多。诸如年金石书画共览会上,出所藏金、银玺印参展。年致李尹桑的信函中有“尚欲匄篆刻小印数钮,以增楮墨光荣”之句,而对方回信“前日弟见古玺印数钮,印出一纸,由哲夫寄上,未知能入法览否耳?”年,黄宾虹所藏“匈奴相邦”玉玺为王国维所见,极惊异,嘱拓数纸,函告罗振玉,并为撰文。此后,黄宾虹与王国维常有面晤或信札往来,商榷金石之学。

至年代初期,黄宾虹通过不断购藏,并与沈曾植、张丹斧、袁寒云、邹安、吴隐等交换金石藏品,所集古玺印已达二千余钮。可惜在年,因邻居失火,所藏古玺印被窃,自是“意绪颓废,索焉寡欢”。但黄宾虹对金石的兴趣并未就此废止。年,黄宾虹应北平古物陈列所聘请去故宫鉴定书画,并担任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教授。此后蛰居燕京十余年间,黄宾虹形容自己的状态是:“谢绝酬应,惟于故纸堆中与蠹鱼争生活:书籍金石字画,竟日不释手。”年写给弟子陈景昭的信函中也说:“鄙人酷嗜三代文字,于东周古籀尤为留意;北居恒以此学遣日,故凡玺印泉币匋器兵器兼收并蓄。近十年来,霜钞雪纂,识有数千余字,均为补辑诸人所未见。”黄宾虹去世后,所藏玺印余钮捐赠浙江省博物馆。年古物影·黄宾虹古玺印收藏展所展出的钮古玺印及其手书释文印谱中,仍可窥见其蓄物求知之精神。(图1)

图1黄宾虹藏巴蜀古印并释文,浙江省博物馆藏副本

黄宾虹不仅倾力于金石的收藏,更注重金石学的考证、研究与传布,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:一是古玺印谱的编纂出版,先后钤集成《宾虹藏印》《宾虹集古印存》《宾虹草堂藏古鈢印》《宾虹草堂印谱》《宾虹集印存》等古玺印谱十余种,并分赠知己友人。所辑印谱由繁杂而渐有序,由汉印而上溯三代古玺,去粗存精,渐成体系,对金石书法的审美也日益向三代金文靠拢。其在《篆刻尘谈》中言:“近今考证三代文字之学大明,三十年来,辨明为三代之玺印者,其古雅实出秦玺文字之上。”在赠高奇峰的《集古印存》中又自跋曰:“三代古鈢,鈢即玺古字,为近三十年中所发明,传世亦稍多,以其文字多籀文奇字,胜汉印远甚。”第二,勤于撰写金石印学的著述。寓居北平期间,黄宾虹每日要整理六国文字两小时,还曾“出卖所藏部分‘四王’山水画件,购金石研究资料,专心著作”。著有《古玺印之三代图画》《周秦印说》《古印文字证》等论著。在晚年双目视力衰退的情况下,他对金石考据仍孜孜矻矻,于年撰写了《古籀论证》。

黄宾虹在金石研究史上有许多开创之功。譬如年出版的《陶玺文字合证》,开创性地将古陶文引入印学研究领域,将古陶文与古玺文作了对照研究,指出古陶文字既可证实玺印之用,又足为书法源流之参考。又如年时译成法文的《古印概论》,成为西方文献中第一篇全面了解中国古印玺的论著,欧洲的汉学家对此称道不已,将其与马衡、罗振玉等学者的研究相提并论。(图2)

浙江省博物馆所编的《黄宾虹文集·金石编》中收录了黄宾虹金石学研究文章共计六十九篇,内容涉及周秦古圭璧、玺印和泉布等的文字考证。通过其中所载,可见黄宾虹的金石学研究偏重于“金文学”,而其所注目之“金文”书法是以春秋战国为时间重心,上溯三代;在地域上,尤指六国文字;而在载体上,除青铜器外,还涵括了甲骨、封泥、泉币、古陶、古玺、兵器等。

黄宾虹的金石鉴藏并非仅为欣赏,也不囿于金石一道。在他看来,金石文字之中蕴藏着书画用笔的最高法则。他在给傅雷的信中曾言:“用笔之法,书画既是同源,最高层当以金石文字为根据。”在论及“钟鼎杂器”时,以唐代张彦远、宋徽宗等为例,力证古来“言书画者,必上溯于籀篆”。

以藏养学、蓄物求知,初求识字,究极丹青。从文字到书道画理,继而由艺术上升到保存国粹的家国情怀。通过对金石文字的收藏、摹写、考证、研究,黄宾虹找到了保存中华文艺、寻求民族文化原创性与内生动力的通路,而其中的关键词便是“不齐”与“内美”。

二、“不齐”与“内美”

年,黄宾虹在《国画之民学》的讲演中,以“不齐”来阐释书法之“内美”:

就字来说,大篆外表不齐,而骨子里有精神,齐在骨子里;自秦以后,变为小篆,外表齐了,却失掉了骨子里的精神,西汉的无波隶,外表也是不齐,却有一种内在的美,经过王莽之后,东汉改成有波隶,又只讲外表的整齐,到了魏晋六朝,字外表不求其整齐,所以六朝字美,唐太宗以后又一变为整齐的外貌了。

从这段极具美学思想的文字中,可以看出黄宾虹对篆籀、汉隶、魏晋六朝文字的喜爱,大抵出于外表“不齐”而“骨子里有精神”,或言之为“内美”。类似的理念,时常可见诸黄宾虹金石研究的文章、对话之中。《叙摹印》一文中有“故知汉印精妙,实由篆法,不求工致,自然成文”之句,此处的“不求工致”,已可见“不齐”的端倪。“一波三折”的笔法则直接源自西汉隶书的篆籀遗意:“笔宜有波折,忌率忌直。西汉隶书,尚存籀篆遗意,波折分明。籀文小篆,用于画版,抑扬顿挫,含有波折,最足取法。”“一波三折”式的用笔,环环相扣,笔笔生发,意在营造一种“不齐之齐”的内美,由此,黄宾虹将绘画用笔引入了金石一途。

而最为知名的“五笔”论,更可看做是黄宾虹对金石笔法的一次高度提炼:

一曰平,如锥画沙;二曰留,如屋漏痕;三曰圆,如折钗股;四曰重,如高山坠石;五曰变,参差离合,大小斜正,肥瘦短长,俯仰断续,齐而不齐,是为内美。

一味求“齐”,则落于僵直乏味;一味求“不齐”,又易走向妄生圭角的野狐禅。黄宾虹所追求的内美,是始终在“齐”与“不齐”间保持着一种微妙平衡的调和状态,如王伯敏在《黄宾虹书法序》中回忆黄宾虹论画之言:“凡水,其波浪起伏,无不齐,而风之所激,则时不齐,吾以此知字之布白,当有顾盼,当有趋向,当寓齐于不齐,寓不齐于齐。”

黄宾虹的“内美”观,难以一言以蔽之,但其最终的落脚点往往在“笔法”之中。例如他说“古人论画谓‘造化入画,画夺造化’‘夺’字最难。造化天地自然也,有形影常人可见,取之较易;造化有神有韵,此中内美,常人不可见。画者能夺得其神韵,才是真画,徒取形影如案头置盆景,非真画也”。要夺山川造化之美,不在乎形似,而要抓住其神韵,即“内美”。落到绘画上,无非“笔墨”二字。而“笔墨”者何?“笔力为气,墨彩为韵,千变万化,入于规矩之中,而超出规矩之外。积点成线,有线条美。不齐三角,有真内美”(《自题山水》)。“山水浑厚,草木华滋,董、巨、二米为一家法。宋元名贤,实中有虚,虚中有实。笔力是气,墨彩是韵。逮清道、咸,金石学盛,籀篆分隶,椎拓碑碣精确,书画相通,又驾前人而上之,真内美也”(《自题江村图》)。从自然山川到绘画之笔墨,再到金石之学,碑碣椎拓,黄宾虹层层递进,从金石书法抽绎出“不齐之齐真内美”的金石笔法,把金石之美与书画内美做了强联结。书画不仅同源,其“内美”的本质更是统一,黄宾虹更由此将画家分为三格:盖自画法失传,古人用笔,存于篆隶。故画笔以金石家为上;工书法诗文者次之;作家当行,得与文人熏陶者,又次之。

“金石”之笔构成了黄宾虹笔墨“内美”的核心基石。黄宾虹反复强调一个画家要从书法和文字中去悟画理,其深意就是要让画家从追求“似”的困境中脱离出来。黄宾虹曾引用过西方哲语“Thereisnothingnewunderthesun”(太阳底下无新事),他坚信从中华文化的源头可以寻到中国绘画变革的内在动因。在今天看来,黄宾虹所强调的金文“不齐”之美对书学乃至画学的引导之功,与其所倡民学之崇尚自然意趣、偏重精神内涵、发挥个性精神,无疑是有着超前的视野与广博的学术视野的。

三、黄宾虹之金文书法创作

秉着“不齐之齐真内美”的追求,黄宾虹于金文书法取法最多,用功极深。黄宾虹在艺术上的大器晚成,导致他金文书风的成型大致可分为三期,第一阶段就已占据了人生大半的光阴。

隐居北京期间,是黄宾虹研习金文书法而困而知、而勉而行之时,也正是其金文书风慢慢沉淀,进而慢慢发生变化的过程。观黄宾虹早期的金文书法作品,字形方正,章法较为单一,用笔略为拘谨,有着书家风格探索期常有的工整有余、奇趣不足的通病,从他在46岁所书“联鄂楼”题额(图3)即可见一斑。

到耳顺之年,黄宾虹的大篆已经初具个人面貌,但在用笔布局上却仍不够精到。如六十岁所书“动人春色来寻燕,入眼决流静见鱼”联、六十七岁所书“乐天尊古应难老,吉德饮和宜永年”联等。随着黄宾虹对金石笔法的理解与实践日深,创作中的奇崛之气日益凸显。但将金文书写得平正本是易事,要写出奇趣却很难,写得气息高古更是难上加难,非日积月累之功与超人的颖悟力不能为之。

步入耄耋之年的黄宾虹,金文书法创作明显体现出人书俱老、炉火纯青的境界。他的金文作品线条的块面犹如生了铜锈的斑驳,弧线和垂线含有古藤倒挂的生拙,生而老辣,拙而灵动。其气息妙在有法无法之间,天真烂漫,变化自然,生机勃勃。他在九十岁创作了两幅同样内容的“和声风动竹栖凤,平顶云铺松化龙”联,一股古意苍茫之气扑面而来,幽邃深远,在笔墨和结构的用法上截然不同,而舒展极为优美,分明已入化境。而黄宾虹所力倡的“平、圆、留、重、变”之“五笔”,在此时期的金文创作中,重心已由“平、圆、留”而转向“重、变”。原先的“平”已全然变“奇”,而“奇”表现在“重、变”。除了用笔上更加一波三折,还大胆地采用宿墨,使其晕化开来,气息上淡雅凝重,大朴不雕,结体上亦高低错落,在齐与不齐之间造成了一种奇正相生之趣。正是齐而不齐,不齐而齐,内美自生。

更可贵的是黄宾虹的金文书法和他的山水画一样进行了衰年变法,将书画用笔融为一体,山水画上点线似作篆,反之也是如此。创作时不去讲究一点一画,而是成竹在胸,一下笔已是横绝古今。如他在八十九岁所书“诗心近水”联,运笔疾迅,气势磅礴,形体上烂漫多姿,线条如老虬枝般苍劲有力,用墨上多有枯笔,在韵味上更有一种强烈的生命力。九十二岁所书“德业康强”联在用笔上则较为稳健,墨色丰润,气息醇雅,且有数字宿墨晕开,有烟云弥漫的朦胧感。

黄宾虹的金文书法韵味妙美,其点画、结构恣意挥洒,有仙风道骨之韵,风止可观;线条外看似无力,内观力可千钧,驻足观赏再三,回味无穷。他在给学生顾飞的信中提到:

自然之中合乎准则,其美在内不在外观。画有初视之令人惊叹其技之精工,谛审而无天趣者,为下品。初见为佳,久视亦不觉其可厌,是为中品。初视不甚佳,或正不见佳,谛观而其佳处,为人所不能到,且与人以不易知此,以为上品。

黄宾虹此一时期的金文书法作品正是对这段话最好的证明。

黄宾虹学识宏博,在金文书法创作的取法上也涉猎广泛,但在审美上则始终有着统一而明确的认知——他向来以取奇为主,即注意于前文所言的“不齐”之美,而摒弃像《石鼓文》之类趋于平正的类型。总结下来大致可以分为五种。

(一)取法甲骨文

清代王懿荣的意外发现,引起一波研习甲骨文书法的热潮。热衷文字考据的黄宾虹,自然也注目于此,并将甲骨文书法纳为参考学习的范本。在金文书法创作中,对于甲骨文的取法,他在写给一友人的信中提到“暇及古印文,有年矣。前人所未知者,其获新知,当不在甲骨下”。在丁丑夏月所书的“采绘成图谋岁月,乐章诃曲合华彝”一联中,显见“章”“曲”“华”等字都是取法甲骨文风格。

(二)取法商周金文

二十岁左右,友人送黄宾虹一件《师寰簋》拓片,他将其装裱成折子,随身携带,临写不辍十余年,由此可见黄宾虹对商周金文的用功之勤。时至今日,我们尚见到如《临〈大盂鼎〉》《临〈卫肇鼎铭〉》《临〈免盘〉》之作。以《大盂鼎》为例(图4),临本用笔以中锋为主,间辅以侧锋,转弯处或以绞锋提过,力能扛鼎,或以搭笔换锋,斩钉截铁,线条的粗细变化丰富,如行云流水,生动随意,自然流畅。结字较原帖更为宽松,但松而不散,在章法上临本拉大了行距,潇散简逸,充分体现出黄宾虹“不齐之齐”的书学追求。

从很多联书作品中,亦能窥见黄宾虹对商周金文的吸收借鉴,如六十岁所书“青水嫩苔留鸟篆,绿杨残叶带虫书”一联,风格上接近《虢季子白盘》,线条粗细中等,结构瘦长,用笔较凝练,用墨厚重。六十五岁所书“钟期会心事幽赏,康乐适惟咏清游”一联,风格上则似《毛公敦》,雄深雅健,但线条已有一些起伏;六十九岁所书“山林熟鱼鸟,田舍乐桑麻”一联,风格接近《大盂鼎》,其方折处有棱角,颇多重笔,尽显古朴浑厚。

(三)取法六国文字

对六国文字的取法,主要源自黄宾虹的古玺印鉴藏、研究。他曾说:“我习篆书是从金石古玺铭刻入手,从刀书的清刚悟出杵书笔法浑厚之风。”

在金文书法创作的过程中,黄宾虹对大量的古玺印、货币、陶器、兵器上的字形进行吸收,为己所用。如古玺印中“金”“玉”“江”“见”“司”“静”“高”等,货币中有“化”“重”等,陶器上“阳”“饮”“子”“不”等,兵器上有“游”“平”等。由此可见,在上述所说的器物中,黄宾虹尽可能吸纳其中之精华,在作品上呈现出来。用笔虚实相间,用墨浓淡有致,个人风格逐渐明显起来。如七十三岁写给冰海先生一联中“石”“玉”二字分别在其收藏的玺印“和石”(图5)及“王益得”(图6)印中可见;八十四岁所书“钟鼎田畴”一联中“丰”与玺印“鄈丰”中的“丰”相近,这样的相似相近例子还有很多,不一一赘述。

图5黄宾虹藏“和石”朱文印

图6黄宾虹藏“王益得”白文印

(四)取法古文抄本

古文抄本主要是指魏晋以来流传下来的书籍中手抄的文字,主要有《说文解字》、三体石经、各类汉简中的文字,它有别于甲骨文、金文、小篆,是一种独特的篆书系统。古文抄本有的出自前人手抄,有的出自碑文,有着大量先秦文字的雏形,对佐证、参考先秦文字意义极大。黄宾虹提到:

《说文》之文字为六国文字;《说文》之籀文为周秦之文字,欲求其与彝器合者,殆不可得。惟魏之三体石经之古文与近代出土之古陶,及周秦古印之文字,往往相似。

不仅如此,黄宾虹还发现可以用汉简来考订古印。不过古文抄本有一弊端,就是传抄过程中难免有误,以至于以讹传讹,多有失真。所以在学习使用时,必须认真甄别,否则会谬误百出。

(五)取法宋元金文法帖

宋元金文法帖是指宋元以来的钟鼎彝器款识及名家法帖。前者有《历代钟鼎彝器歀识法帖》《集古录》《考古图释文》等,后者指赵松雪的《六体〈千字文〉》等。通过对黄宾虹金文书法作品的观察与探究,其取法明显有两者的迹象,例如他《大篆〈千字文〉》中的“藏”字与赵《六体〈千字文〉》中“藏”的取法基本一致;作品“星分箕毕从民好,雨足桑麻乐岁丰”一联中“岁”字即取法于赵的《六体〈千字文〉》,由此看出二者亦是其金文书法创作的重要源泉之一。

结语

民国画家余绍宋曾提到“今人作大篆,往往用小篆之笔法,或杂糅草隶笔势,皆因未明其理。故仆尝推崇先生所书金文为举世无双。非惟并世,自明以降所鲜见也”。此论黄宾虹之金文,洵非过誉。

黄宾虹的金文书法直取三代文字为根柢,更极具创造性地融山水画意于文字之结构布局乃至笔意之中,现代性的图案符号的审美意识与古典的金石学融为一体。从“以书入画”再到后来的“以画入书”,黄宾虹在“书画同源”的书与画两端都达到了一种极高的境界,唯有“不齐之齐真内美”可统论之。

在备受西方文化冲击、传统文化备受冷落、书画之学前途晦暗未明的时候,作为一个博涉多优的学者,一个具有宏大历史观的史学家,一个具有超前意识与国际视野的艺术家,黄宾虹以其金石学的研究与金文书法的创作,向人们展示了一条溯源中国古典文化而不断拓进的正确路径。

(作者系中国美术学院书法系硕士生、浙江省书协会员、浙江省青年书协理事)

作者声明:内容由AI生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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