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造化之现于画面者,决不若摄影所示,历千百次而一律无差;古今中外凡宗匠巨擘,莫不参悟造化,而参悟所得则可因人而异,故若无“有我”之技术,何从表现因人而异之悟境?……
傅雷致黄宾虹,一九四三年七月十三日
黄宾虹:
古人论画谓:“造化入画,画夺造化。”“夺”字最难。造化,天地自然也,有形影常人可见,取之较易;造化天地,有神有韵,此中內美,常人不可见。画者能夺得其神韵,才是真画。徒取形影,如案头置盆景,非真画也。
作画全在用笔下苦功,力能压得住紙而后力透纸背。然用力不可过刚,过刚则枯硬。……刚柔得中方是好画。用笔之法,全在书诀中,有“一波三折”一语,最是金丹。欧人言曲线美,亦为得解。院体纵横习气,就是太刚。明代浙江人画,惟秀水项德新、孔彰叔侄,与邹衣白、恽道生最佳。
游黄山,可以想到石涛与梅瞿山的画;画黄山,心中不可先存石涛的画法。……作画也得有传统的画法,否则如狩猎田野,不带一点武器,徒有气力,依然获益不大。
写生须先明各家皴法,如见某山类似某家,即以某家皴法写之。盖习国画与习洋画不同,洋画初学,由用镜摄影实物入门;中国画则以神似为重,形似为轻,须以自然笔墨出之。故必明各家笔墨及皴法,乃可写生。
减笔山水,顿有千岩万壑之思。以少许胜多虚法也。然较繁密为犹难。
画宜熟中求生。画山水应生而带拙,画花卉则刚中见柔。柔易俗,故柔中应求拙。
齐白石作花卉草虫,深得破墨之法,其多以浓墨破淡墨。少见以淡墨破墨,亦多独到之处,为众人所不及。
山水打点,似人物点睛。点非微不足道,点之得当,山水精神倍增,点之以宿墨,尤显精神。
赵孟頫谓:“石如飞白木如籀”,颇有道理。精通书法者,常以书法用于画法上。昌硕先生深悟此理。我画树枝,常以小篆之法为之。
山有脉,水有源,道路有交通,云烟出没,林木扶疏,法備(备)气至。若断若续,曲折盘旋,举平远、高远、深远之各殊,无不入于自然,而无容其造作之迹,此其上乘。
山以其时光之不同,可分朝阳山、正午山、夕阳山。朝阳山与夕阳山,因阳光斜照,所以呈半阴半阳。正午山因阳光直射,所以近处平坡白,而远处山峦黑,画中山水,常见近处清淡,远山反浓黑,即是此理。
形若草草,实则规矩森严,物形或未尽有,物理始终在握,是草率即工也。倘或形式工整,而生机灭,貌或逼真,而情趣索然,是整齐即死耳。
画山水要有神韵,画花鸟要有情趣,……画花草,徒有形似而无情趣便是纸花。
用笔有度,皴与皴相错而不相乱,皴与皴相让而不相碰。古人言书法,当有担夫争道之喻。盖担夫膊能承物,既有其力,即数十担夫相遇于途,或让左,或让右,虽彼来此往,前驱后继,不致相碰。此用笔之妙契也。
石涛作品
石涛作品
石涛作品
石涛作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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