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◇上节内容回顾:苻生及其佞臣的倒行逆施,确实给了羌族首领姚襄可乘之机。姚襄终于踏上了梦寐以求的关中大地,部众猛增至十万,兵势大振。前秦东海王苻坚劝谏苻生不可接受姚襄提出的所谓借道请求。苻生于是将此前遭贬的广平王苻黄眉和名将邓羌等复职,与苻坚一起迎击姚襄。在邓羌的诱使之下,姚襄急躁冒进的弱点再次显露。这一次他永远失去了重新振作的机会。
◆本节内容简介:苻坚将姚襄的遗体收殓送至已被秦军围困的黄洛堡,同时修书姚苌。面对父兄的灵柩,刚刚被推为部落新首领的姚苌陷入极度的悲伤。权翼正在为部众的生死存亡而深感忧虑,然而出乎他的意料,新首领姚苌在归降的问题上,果断地做出了明智的抉择。入夜,苻坚带着王猛来见姚苌和权翼,在极其特殊的环境中,三位邺城故人重逢。
★故事发生时间:年五月。地点:关中黄洛堡(在今陕西三原县东北地带)。
入夜,黄洛堡内,昏暗的烛光下,姚苌静静地守在父亲姚弋仲的灵柩前。旁边新添了一副棺木,里面躺着他的兄长姚襄。
姚襄阵亡后,秦军乘胜追击,将黄洛堡团团包围起来。秦广平王苻黄眉觉得大局已定,将军务全部交付苻坚和邓羌,自己回长安去了。苻坚让人置办一副上好的棺木,将姚襄收殓送回。
兄长的死,让姚苌悲痛至极。直到现在,面对兄长的灵柩,他依然认为这个悲剧本来可以避免:明知邓羌用的是激将法,可兄长仍坚持要亲自披挂上阵;当拦阻无效时,他曾提出由自己前去拼杀,却遭到兄长的严厉制止。
孤军深入,拖家带口,前途莫测,作为部落首领岂能动辄亲冒弓矢、短兵相接?这个道理他和权翼都明白,兄长怎么就执迷不悟呢?这简直就是天意!
在他们兄弟二人最后分别时,兄长伸出手来亲昵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,目光中充满着自信。灵柩送来后,他开棺看了兄长最后一眼,发现兄长的眼睛还睁着。他的感觉,兄长似乎还在注视着自己,而他的肩膀上也似乎还留有兄长的体温。父亲姚弋仲已经辞世五年,灵柩一直跟着他们兄弟颠沛流离;如今又添上身为继任部落首领的兄长,这怎不叫人痛断肝肠!
姚苌的兄弟尽管多达四十二个,但他跟姚襄莫逆于心,胜过一母同胞。兄长以这样的方式丢下父亲攒下的基业、抛开他和数万部众,让他感到绝望。
羌族第二代首领姚襄
权翼进来了,手里拿着几张纸。他在姚苌的对面默默地坐下,没有说话。此时此刻,他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合时宜。可是,秦军已经将这座城垒团团围住,虎视眈眈,接下来何去何从,又不能不尽快作计议。
姚襄死后,在黄洛堡的姚氏兄弟和其他头领,一致推举姚苌继任首领。
“先生有话尽管说。”还是姚苌率先打破了静默。
权翼依然没有说话,只是微微抖动了一下手中的纸。
秦东海王苻坚在送回姚襄的遗体时,还给姚苌写了一封信。当这封信送到姚苌手中时,权翼的脑海里曾闪过一念:“他会不会也像他的兄长那样,将其撕毁?”这种情况没有发生,只是姚苌并未看信,把它放到了案头。权翼暗自松了一口气。
“先生无话可说了吗?”姚苌低着头又说了一句。
权翼将信轻轻地放到案头。这封信他已经看了好几遍。信中的措辞可谓情真意切,苻坚首先是安慰姚苌,同时表达自己的歉意,最后才向姚苌陈述利害,劝他归附大秦。权翼已经拿定主意,在新首领尚未看信之前,自己最好不要说话。
“先生,不用看,我也能猜出里面写的是些什么。”姚苌似乎看穿了权翼的心思,“眼下我实在没有心境跟这位苻秦宗室王叙旧……你且说,接下来我该怎么办?”说着,他抬起头来,用诚恳的目光望着权翼。
羌族新首领姚苌
“还是征询一下众人的意见吧?”
“不,我得先跟你计议。”
“好吧,那我就先来说说。”权翼现在觉得,新首领看不看信其实也不是很要紧,“观秦龙骧将军的来信,倒是言真意切,只是苻秦当下朝纲紊乱,不知……”
“先生之言,也正是学生之忧。秦主无道,其对开国元勋尚且不曾放过,更何况对待降人……”姚苌低声地说。
“是啊,我也有此忧!”权翼嘴上这么说,眼睛里面却闪现出了希望的光亮。
“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。先生,你我肝胆相照,说话不妨直来直去。时至今日,降与不降,其实已经由不得我。我的兄长不甘心归降异族,为此不惜以命相搏;要我继承兄长的遗志,宁为玉碎、不为瓦全,我完全可以做到。”说到这里,姚苌向父兄的灵柩投去深情的一瞥,“只是……我不能赔上所有部众的身家性命,这对他们不公平,也行不通。”
“将军深明大义!”权翼忍不住发出赞叹。
“至于归降之后,他们如能让我归隐田舍,也就足矣!”姚苌紧盯着权翼说。
新首领的表态如此明确和直截了当,大大超出了权翼的意料。他因此又归于静默,陷入了沉思。
权翼
姚苌站起身来,接着说:“我总算想明白了。我的兄长尽管天资聪颖,文武兼具,名扬天下,但毕竟还不是枭雄一类的人物;他倘若生在太平盛世,即使做不上明君,也定能成为出将入相的顶级人才。只可惜,当下是乱世,他生不逢时啊!”说到动情处,他流泪了。
权翼默默地注视着姚苌,认真地倾听。
姚苌继续说:“荀子有言:‘乱世之徵,其服组,其容妇,其俗淫,其志利,其行杂,其声乐险,其文章匿而采,其养生无度,其送死瘠墨,贱礼义而贵勇力,贫则为盗,富则为贼。’纵观当今,无一不备。古往今来,治世难求,乱世纷呈。朝政清明,士民安居乐业,官尽其职,民尽其力,物尽其用,道不拾遗,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,可谓百年难得一遇。然而不破不立,乱世却是治世的先声。不经虎狼相争,巧取豪夺,何来治世?所以孟子说:‘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。’这也是穷途多俊异,乱世出人物,得天下者往往是枭雄的原因。都道时势造英雄,其实枭雄也是顺天应势而出!反观我的父兄,生性质朴,自视过高,意气太盛,不知隐忍,急于求成,恰恰犯了乱世求存之大忌!”说罢,姚苌已是泪流满面。
这一席话,让权翼听得瞠目结舌。他从中听出了姚苌心中极度的悲凉和这些年冷眼观世所作出的思考,心弦动处,他忍不住发出长叹:“景茂,惭愧!是我误了景国啊!”
滠头羌族部落西归路线示意图
“不,先生误解了学生的意思!”姚苌用力地摇了摇头,“尚礼劝学,知人论世,鉴别是非,赏识人才,正是师尊要做的事情,先生做得很好,学生将会受益终生!这些话我们以后再说。识时务者为俊杰,请先生指点迷津,帮学生度过眼前的难关。”说完,他擦去脸上的泪水。
话说至此,权翼已经完全摸清了姚苌的底细,他点着头说:“景茂,伍子胥过昭关(今安徽含山县地带)一宿白了头,记得我们以前曾说过这个掌故。今晚难为你了!你说的很有道理,景国这几年就是朝顺处想得多了些,遇事未作最坏的打算,这就难免顾此失彼。自古人生多磨难啊!存亡之际,你能以苍生为念,以大局为重,实在难能可贵!眼下人心浮动,众说纷纭,最不可意气用事。刚才还有人说要死拚下去,你想,这里已被团团围住,还出得去吗?现在唯有归秦,才是一条生路。”
在部落的大头领中,右军统领敛岐和重新归队的尹赤,对归顺苻秦都有着很强的抵触情绪。
姚苌说:“所以我要先跟你计议。自家兄弟若志不同道不合,那也好办,各奔东西就是了。我现在最担心的,是归秦后的处境——苻生的暴戾较之于石虎父子,有过之而无不及,匈奴堡坑俘在前,焚书斩使在后,他会不会报复呢?”
“我也在担心。好在秦东海王苻坚是个仁义之人,他……”权翼答道。
“他呀,自身都未必能保呢!”姚苌却不以为然。说完,他终于拿起了放在案头的信。
陇西羌族第一代首领姚弋仲
这时,吴忠走了进来,神色有些慌张地禀报:“大帅,秦东海王苻坚要见你和权先生。”
这位本是冉闵卧底的姚府车夫,如今已成为羌族部落的一员战将。
“哦,”姚苌快速地跟权翼对了个眼神,“他在哪里?来了几个人?”
“已到寨前。只带了一个人。”吴忠回答。
“放他进来。任何人都不得无礼。你负责!”姚苌吩咐道。
“我也去吧。”权翼说。
权翼和吴忠离去后,姚苌一改刚才的沉着冷静,他先是跨步走到父兄的灵柩前,愣了一会神,然后回到桌边,拿起案头上的信匆匆扫了一眼,又回到灵前,脸上的表情时而凄苦,时而茫然,时而冷峻。外面传来了脚步声,他想了想,将手中的信塞进了靴子里面。
“有请。”这是权翼的声音。
苻坚走进来了,一身素服,神情肃穆。他用低沉的声音喊道:“景茂兄!”
“殿下……”姚苌向苻坚点头示意。
苻坚拱手向姚苌行礼,不等姚苌还礼,他顺势抓住了姚苌的手,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已经分别了八年的友人。毕竟二人的处境和心态不同,姚苌的表情略显尴尬,目光也有些迷离。苻坚很快察觉,连忙松开手,侧身将站在后面的王猛介绍给姚苌。
前秦东海王、龙骧将军苻坚
等到姚苌跟王猛寒暄完毕,苻坚神色凝重地对他说:“景茂将军,兄长殁于乱军之中,实在令人痛惜!然事已至此,无可挽回,还望你节哀自重!我和王景略前来祭奠姚世伯和景国兄长……”
姚苌点点头,感动地说:“殿下至仁,姚苌感激!”
于是,在姚苌的引导下,苻坚和王猛来到停灵处。苻坚首先走到姚弋仲的灵柩前,行顿首之礼,然后又向姚襄的灵柩行空首之礼。姚苌伏地回拜。
望着并排摆放的两口棺材,苻坚感觉一阵悲凉,喃喃自语:“姚世伯,记得那年你大闹武城驿,先祖和先父带着我去府里拜权先生为师。席间世伯戏言,自己能闻出西府柳林酒的五味;景国兄则跟先父相约,有机会一道去柳林镇。如今回到关陇,你们却都已作古,如此物是人非,情何以堪!”说到动情处,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。
在王猛祭拜时,苻坚快步走过去将姚苌扶起。能看出来,姚苌被他刚才的絮语所打动,眼里也闪动着泪光。
接下来,在姚苌和权翼的陪同下,苻坚跟姚家兄弟和几位大头领见面,也免不了寒暄问候。已经见过的吴忠本打算回避,苻坚却主动向他伸出了双手,有意传递不计前嫌的善意。吴忠颇为感动。苻坚又试图在人丛中搜寻另一个熟人尹赤,但并未见到他的身影,又不便向姚苌打听。
“殿下,到我屋里稍坐会吧。”姚苌提议说。
“好!”苻坚欣然接受。
王猛
来到姚苌的屋内,宾主坐定,苻坚说:“景茂将军,权先生,我来还有一事相商。”
“殿下请说。”
“你们打算怎么办呢?”
姚苌答道:“兄长于仓促之间舍我而去,惊惶未定、穷途末路之际,还望殿下能指条路。”
“景茂兄不必过谦,”苻坚用炽热的目光望着姚苌,“那我就不妨直言,可否归我大秦呢?”
姚苌听后并没有马上作回答,他将目光投向了权翼。
“殿下至诚!景茂将军已有此意。只不过,我要问一下,归顺之后,将如何处置我们呢?”权翼问道。
“先生,实不相瞒,我也在思忖此事。你们有何要求呢?”苻坚答道。
“败军之将,哪里还能提什么要求呢!”姚苌神情黯然地回答。
苻坚没有再说话,陷入了沉思。姚苌又跟权翼对视了一眼。
“殿下,恕我直言,依据朝廷目前的情势,景茂将军不得不替数万部众的身家性命着想。”权翼意味深长地说。
姚襄可谓心比天高命如纸薄
苻坚当然理解姚苌和权翼的担忧。是的,姚襄在匈奴堡将秦平阳太守苻产及手下的将士全部坑杀,后来又处死了苻生派去的使臣,苻生是否会秋后算账,他确实难以估料,也无法左右。
“如果连此点都做不到,那你们又何必归于大秦呢?这样吧,苻坚愿以身家性命来作担保!”苻坚果断地说。
“难为殿下了!”权翼说。
“理所应当!”苻坚慨然应答。
“我何时可出降?”姚苌询问。
“我已说过,今晚只是来祭奠世伯和世兄。明日一早,我即回军三原。我们在那里相见,如何呢?”苻坚回答。
“姚苌遵从殿下的安排!”姚苌心里明白,苻坚做出这样的安排,对他是一个礼遇。
“阿苌,”苻坚突然改用少年时对姚苌的称呼,“白日里两军相交,所谓各为其主;现在,我只想跟你和权先生叙离别之情。只是你眼下没有这样的心境,来日方长,那就改日再叙吧!景略,你有话要说吗?”
姚苌才能不及兄长但知隐忍
按理,今晚并不需要王猛露头和说话。秦军那边,邓羌担心生出变故,不赞成苻坚夜访黄洛堡。苻坚执意要来,邓羌自己又有所不便,打算安排吕光和梁成随行,苻坚没有同意,临时决定将王猛带上。
王猛稍加思索后说:“氐羌二族,世居秦陇,实为同源。苻姚两家,则更是源远流长。远的且不说,东迁后二位老将军同朝为官,互引为援,以致人不敢欺。有两件事最值得称道:一件是那年蒲老将军冒死进谏言,幸得姚老将军出手相助,才得以幸免;另一件是荥阳之战,二位将军联袂将梁犊剿灭。鄙人那时在邺中卖箕,听见市井中人对此津津乐道。东海王殿下每每忆及跟你们二位在邺城的交往,总是情不自禁。后来虽起纷争,无非秦失其鹿天下共逐。劫波度过,依旧兄弟。权先生的忧虑也并非杞人忧天,只是东海王殿下难以尽言……那就共克时艰吧!”
这一席话开诚布公,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,又藏有玄机,权翼和姚苌听后都若有所思。苻坚则用嘉许的目光望着王猛。
“王先生果然是个高人!既有东海王殿下的庇佑,我这个降人也就不必再患得患失了。从现在起,我姚苌就做大秦的臣民,唯殿下的马首是瞻!”姚苌站起身来说。
苻坚也站起来,再一次握住了姚苌的手。权翼和王猛在一旁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上节:姚襄之死下节:窗户纸被刚来的权翼捅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