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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立冬二候地始冻」
想象下,火焰会是什么味道?
如若问此刻的我,那应是酸甜的味道。
杭城的冬日以32℃的高温开始,又急速落入10℃的阴雨中。这几天方刚刚有初冬的味道,像极半月前的徽杭古道,山间绿得浓,红得赤,黄得明,紫得酱——饱和又渲染得当,非老染工做不出这等色彩。
我便是隔着小区栅栏,往外看了一眼,便不顾刚下过雨的阴湿天气,奔向后山。
后山的路,接连两个土坡,应是建筑土方堆积而成,颇具高度,又陡又滑且土石松散又无树木可依,一不留神便会摔倒。
雨后上坡,已经做好“再跌一次”的准备,但不曾想这山坡竟被人驯服了脾气,起伏平缓,温顺可允车通行。徒步的我,稳稳走过它自也不在话下。
到了后山,才能体会我说“火焰的味道”:
红叶舞动,那是巧克力和野梨的天地。
难画难描老染工
秋紫冬红,比较适合此刻的山境。紫花渐落,红叶恰浓,“红叶忽惊秋”,也正惊了冬,倒是夺去黄叶八分风采。
此刻的红,是非常有意思的。它一贯抢眼,却又难得清透。如同一团光晕里蒙上层油蜡纸,又如轻薄宣纸灯笼上的一笔墨影,总之,你抬头往上,红中隐黄,黄中泛绿,绿中渐紫,终汇成清灵的一副水彩画,画中一抹一抹都是红,水一样透射着天空和云朵。
我便曾经仰头十几分钟,沉迷在这样一副生机盎然的水彩画中,诧异这树叶,红绿搭配,大胆得很,也清丽得意外!红得可爱,绿也可爱,眼中景色,再高明的相机也捕捉不出。
担当这清透明烈红色主角的,我见最多为漆、桕、栌、柿、枫等树,但后山告诉我,还有甘棠这款野生梨,红色最靓的仔,被忽略了。
“梧叶新黄柿叶红,更兼乌桕与丹枫”(杨万里),附近山中少野柿,枫红再熟悉不过,“霜叶红于二月花”,红妍小手一招一招,便能勾过人的眼神。更不提一片枫林,“雨后胭脂”般带来的震撼。
但乌桕显然更灵动,更跳跃,它独特的菱形叶子,轻巧染就绿、紫、红、橙、黄,然后在越冷的天气里,抹上越来越鲜明的胭脂,一树婆娑,一树彩霞。
难怪杨万里说它是“老染工”,陆游也认为“乌桕赤与枫”,李渔在《闲情偶寄》中赞:“木之以叶为花者,枫与桕是也。枫之丹,桕之赤,皆为秋色之最浓。而《长物志》中文震亨说乌桕“秋晚叶红可爱,较枫树更耐久”。
不过要说红得明亮,还是豆梨。“火树银花”中的火树,看见豆梨,便真正诠释了这个词。真是一团生机勃勃的赤焰,正统“中国红”的叶子,从头烧到尾,论起正统热血青年,豆梨才是“一颗丹心向阳开”。
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豆梨,所谓“一见倾心”,应是在恰好的时间、地点,遇到那个恰好的对象。如此“大好少年”,倾心也算正常。
甘棠的流长
秋梨算来品种不少,家乡附近的砀山梨,是小时候甜蜜的记忆,如今它似乎只适合做梨水,雪梨、鸭梨、香梨都比它好吃,汁多核少也更清甜。据考证,梨初生于中国,后发展出东、西两大家族,东方梨或者世界梨的老祖宗,就是眼前这,如桂圆大小的野生梨。
一般人会认为东方梨初生分南北,北方为杜梨,南方才是豆梨,但二者叶、花、果的区别实在太细微,很多学者把杜梨归为豆梨类,作为最初的野生梨,以培育出现在各种品类的梨。诗经中吟唱的“甘棠”,便是它了:
蔽芾甘棠,勿翦勿伐,召伯所茇。
蔽芾甘棠,勿翦勿败,召伯所憩。
蔽芾甘棠,勿翦勿拜,召伯所说。
典型的“爱召及棠”,如果不是“敬多于爱”,想来没有之后“爱屋及乌”这一成语什么事了。孔子不免再三感慨:“及其人,敬爱其树,其保厚矣”、“吾以《甘棠》得宗庙之敬,民性固然。甚贵其人,必敬其位;悦其人,必好其所为;恶其人亦然。”
圣人都说,人的感情就是可以这么任性。但有所偏是天性,过于偏执则易“一叶障目”,现代人极易既偏又执,妄念丛生则诟人诟己,可能是选择权过多,读圣人书又过少吧。
梨子则是内敛敦厚的,作为“百果之宗”,甚至春秋社树,地位不可谓不高,《山海经》、《庄子》、《诗经》、《史记》、《礼记》诸子百家莫不记载,春秋时便已经栽培,虽然豆、杜梨果味并非甜美,但却开了梨树仁爱、谦让的先风,“孔融让梨”、“推梨让枣”想必都耳熟能详。
及棠到梨,《尔雅》如此注:人植之曰梨”。人工种植下,梨不仅品种多,《西京杂记》记西汉上林苑有“梨十”,而且口感已经“甘若蜜”了。
本草说“梨品甚多,俱为上品,可治百病”,但我食梨惯来做“冰糖雪梨”,去年貌似做过秋梨膏,因为不厌繁琐,今年改给女儿买“秋梨膏糖”,所以梨子在我这里,可能没有梨花的吸引更大。
豆梨花和“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“白花如雪”一般无二,很期待明年寒食时节,这一片梨花盛景。但也听说豆梨经霜味甜,酿酒很好,近期有意尝试酵素,可惜这几颗豆梨果子很少,还是不用糟蹋它吧。
观赏着这一树焰火,遥想花开琼玉,说到梨树“味色香种种奇艳,未可胜数”,豆梨也算当之无愧。
乌臼鸟的巧克力
邻近的乌桕,红叶老染下,却是早早“白梅”数度,开的却不是花,是它的种子。
“杜鹃花下杜鹃啼,乌臼树头乌臼栖”,乌桕最早称“乌臼”,据说,乌桕和杜鹃一样,是因鸟名花,李时珍说“乌臼,乌喜食其子,因以名之”。
这种乌臼小鸟,口味一定比较独特,乌桕早载于《齐名要术》,介绍它“其汁味如猪脂”,想来不是人爱的口味。但乌桕子榨油却是一绝:
《本草衍义》说它:取子出油,燃灯及染发。
乌桕子表面覆有白色蜡质,可以榨“皮油”,去掉蜡质的种子,可以榨“桕油”,《天工开物》给予这两种油极高评价:“燃灯则桕仁内油为上”,“造烛则桕皮油为上”。又说“乌桕种子榨出水油,清亮无比。贮小盏之中,独根心草燃至天明,盍诸清油所不及者。”
眼前的乌桕子极漂亮,十字裂开的种子,圆润、洁白,探身出斑斓红叶,有种热闹深处的清净,“桕林白破离离实,仿佛疏花见早梅”,是非常贴切的形容。
不止榨油,也不止乌臼嘴馋,我也嘴馋这“猪脂”味的乌桕子。因为研究说,桕脂和纯可可脂的主要成分结构相同,都含有80%的POP型甘三脂,两者相融性很好,是可可脂纯生态的替代品,也许不久,乌桕脂原料的巧克力便生产出来,食素的人们有福了。
“千林乌桕都离壳,便作梅花一路看”,现代庭院中,乌桕又重新做了宠儿,因为它“枝柯诘曲”,“远近成林,真可作画”,很有东方韵味。
我采了几枝乌桕子,小放瓶中,红叶白梅,美得不喧闹,却让人时时忍不住看上几眼。想来,我是不用像西洲小儿女,惆怅“日暮伯劳飞,风吹乌臼树”的,毕竟案头已经长相伴了。
中国人的红与白,犹如阴和阳,红之浓烈,白之质洁,放在一起彼此都那么鲜明,又奇妙融合,煊烈寂灭,赤丹素颜,总似乎走进中国人的内心,看一出热热闹闹的大戏,曲终人散,终归了原本。
也像走进中国画中,写意工笔处处见考究,又处处留点空,给别人一些发挥。我是看它和它,“真可作画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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