遗落在云梦山的春天童话

  

  

 遗落在云梦山的春天童话

   

         张富存

想起云梦山,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。

掐指算来,至今离开它,都三十余年了。想它,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山有多高,水有多秀,石有多奇,峰有多俏;更重要的,我已把它上升到了不是简单地对一座山的感性认知,而是把它当成了一个青春的符号,并慢慢地同化为我肌体的一部分。每次想起,魂牵梦绕的一段往事,情不自禁地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。

那是年,我们郑州牧专畜牧九0级的莘莘学子一行10人,在一个将暖未暖的春天里,被学校以“专业技术过硬且能吃苦耐劳”的最佳组合选派到豫北一个种鸡场实习。

种鸡场位于淇县北阳乡境内,南邻淇河,向北八里便是巍巍的云梦山。依然记得,我们进场时,正是“三八”节那天,虽然时令已进入春天了,但实际上距离春天的真正到来还远着呢。若说此时的天气,用一句很形象的话来形容最为贴切,上半截身子已伸进春天了,而两只脚还插在冬天里。尤其是在豫北,北风刮着,头顶上的云流正如此时我们散淡的心。

本以为这儿是个山青水美的好地方,来了才知道,这里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美。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片黄沙乱岗,大风一吹,漫天黄沙,尘土飞扬,立刻让我联想到了西北高原的荒僻与凄凉。听场里的工人谷慧芳和裴新明说:“场是新场,还没有度过嫩芽期,随意的一场凄风冷雨,都有可能把这个小生命拦腰折断。”由于缺乏经验,加之那时肆虐一时的超强鸡瘟“法氏囊”病的突然来袭,接连育雏的几批蛋种鸡,都还没度过育雏期就全军覆没了。从工人们渴盼的双眼里,我们能读懂,对于我们这一群还没褪去黄嘴叉子的实习生来说,将会意味着什么。

显然,场里是把我们当成了“金刚钻”,我们也狠下了心,也一定要揽下这个“瓷器活儿”。检验的第一步,就看我们能不能过“育雏”关。要过育雏关,首先要过的就是隔离消毒关。谁都知道,隔离消毒是养殖场永远都不可亵渎的第一道高墙。否则,再好的养殖技术,都会化为乌有。那时的北阳还很穷,从三月底育雏开始,到五月四日结束,我们啃窝头,吃咸菜,鼻子都流血了,但始终也没敢动用学校拨发的那点儿实习经费去街上买点补品,即使是日常的洗洗涮涮、吃喝拉撒,也都是在院内解决,从不敢越雷池半步。想家了,就望一望天上南归的大雁;累了的时候,就看一看云梦山上漫坡的野花、想象着山上汩汩的泉流。进来时,草还没有青,山还没有绿,当我们以98%的育雏率走出育雏室时,外面已是万紫千红的春天了。

出去那天,也是为表感谢吧,场里特意安排了一辆崭新的大汽车载着,并由一位领导陪同,犒赏我们一帮实习生去云梦山一游。一听,我们立刻欢呼雀跃,高兴得不行。也是,为了将来学校的“立命”和自己的“安身”,与世隔绝了两个来月,猛一出来,又是春天,一切都是新的,太阳是新的、空气是新的、麦田是新的、举目眺望,不远处的云梦山也像水洗一样清新,一群穿着新衣的小燕子也叽叽喳喳地前呼后拥、夹道欢迎,我们个个就好比是帽插宫花的宠儿新秀,那心情,换谁谁都会是春风得意的!

一条新铺的石子路,像一条圣洁的哈达,迎接着我们,蜿蜒而去直逼大山深处。这个满爱的五月,搁在老家豫南,已是“人间四月芳菲尽”了,而在豫北,却依旧是“山寺桃花始盛开”的景象。路旁,油菜一片金,桃花一片霞;一丘丘的麦田还没有抽穗;山坡上,山沟里,这儿一株,那儿一簇,一株株的野杏花,追着阳光开放,望一眼,只要有阳光的地方,都能看见它们的倩影。

这儿的山石,是云梦山的一大特色。放眼望去,满坡漫壑的,尽是奇形怪状的大石头,青黑色的,像是时间老人随意浓墨泼彩的写意画;仔细看,有的像草屋、有的像馒头、有的像蘑菇、有的像猿猴,像狮、像牛、像大象、像弥勒,各具情态、惟妙惟肖;但不管哪一样,决不是凶神恶煞的那样,都是慈眉善目的那种,就像豫北的人,看着让人养心,听着叫人动容。

真是一步一景。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攀爬,我们的心也跟着一摇一晃的车子而摇荡。近跟儿的山洼里,红花掩映处,涧水流连间,住着几户人家,木格子窗,典雅的豫北民俗造型。房前的空院里,几只黄鸡,文静地挪动着脚步,寻春?问春?几个老人,坐在闲置的石磨上,拉呱着家常,那闲情逸致,像是从孟浩然之“开轩面场圃,把酒话桑麻”的田园诗里走来,让我找到了家的感觉。

山崖间,几棵侧柏,或挺立、或垂壁、或斜瞰、或倒挂、或什么都不做,就那么悠哉悠哉地仰卧着,宛若一仙翁佳寐焉!点缀在碧绿丛中的,是层层叠叠的鹅黄的叶子,黄的透亮、亮的晃眼,婀婀娜娜、芊芊莽莽,在和风中荡着柔波,有碧竹的飘逸、蒲柳的绰约、黄杨的嫩翠,看我们痴迷的样子,陪同的那位领导说:“这叫黄栌。”并说:“黄栌是国家珍稀树种,其它地方很难看到,但在这儿是常客。它春天嫩绿,夏天苍翠,到了秋天,霜风一染,通红通红的叶子,如漫山遍野的蛱蝶翩翩起舞,像北京香山的红叶那么好看。到时,我带你们来看红叶,咋样?”一番话说得我们心里美美的。

正行走时,因前面道路施工,几块滚石挡住了去路,当得知我们是从种鸡场来的实习生时,一位护路工赶紧走过来排障;当我们向他说声谢谢时,这位五十多岁的老护路工连声说:“你们从省城下来的高材生,来到大山里吃苦受累帮我们建设家乡,要说感谢的是我们啊!”老护路工大山一样的胸怀,大山一样的憨厚,说得我们心里热乎乎的。回忆此景,至今我还记忆犹新。

那时,通向风景区的道路还没有修水泥路。路是用推土机刚推好的石子路,平是平坦些,只是有些窄,山高又路险,遇上会车,要是司机没有好把式,真不敢想象会发生点儿啥。当我们通过最高峰时,由于路是从山崖一侧开辟的通道,叫做“一线天”,一侧是立陡立陡的悬崖,另一侧是看不见底儿的万丈深谷,也没有护栏,吓得我们眯缝儿着眼儿,大气都不敢出一声。事后,我们和司机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:“幸亏是您啊!”不想,司机却淡淡地一笑,说:“就放心吧!来时,场里张玉民总经理反复告诫我,要让他的宝贝疙瘩不光吃好,喝好,玩好,还得安安全全地给他带回家,少一根汗毛就不依我!”听了,真是让我们既心疼又感激。

刘禹锡在《陋室铭》里讲: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。相比,这云梦山并不算高,主峰海拔也不过有五六百米,然而,这儿果真就住有神仙。在那紫气缭绕处,便是半仙鬼谷子的隐居之地。鬼谷子,听说过吗?就是说书人经常挂在嘴边上的王禅老祖。写到这里,我又专门百度了下,说他又名王诩,战国时期卫国人,长于修身养性和纵横术,著有奇书《鬼谷子》十四篇传世。只缘千古奇人著就了千古奇书,给整个云梦山增添了迷幻般的神奇色彩。据载,鬼谷子在此隐居期间,广收门徒,传授兵法,先后教授了孙膑、庞涓、苏秦、张仪、毛遂、尉缭、毛蒙、徐福等一批鬼才怪才由此出山,叱咤风云,造就了一部轰轰烈烈的春秋战国史。

登上鬼谷崖,默立在鬼谷祠、孙膑洞、庞涓洞、苏秦洞、张仪洞、毛遂洞……缅怀先人用大手笔写就的辉煌历史,才感受到脚下这座大山的神密与厚重!不由让人心生许多感慨:昔人已去,作为吾辈,当下,最要紧的事,就是立足种鸡场,做好优秀的自己,以己之所学,为厚重的豫北大地涂上一抹彩,织下一朵锦。

出鬼谷崖,见一山坡上轻烟袅袅,想一探究竟,便翻山、跳涧、涉藤、攀岩,顺着一条天梯拾阶而上,一小阁突兀,却也构建得雕梁画栋、飞檐翘角,一问,知是王老圣母祠。站定,只见一群群信男善女正鱼贯而入,又颔首而去。学着香客们的姿势,同行的几位女生也接踵而进,一边打躬、扎跪、焚纸、供香,一边嘴里还咕咕哝哝地说着什么,无非是请圣母保佑自己能找个如意郞君,要么就是能觅一份好的工作。说到将来的工作,我们几个同时朝北阳种鸡场那边努努嘴儿,说:“云梦山是块风水宝地,也是圆梦之地,有王禅老祖的护佑,王老圣母的照应,有思贤若渴的张经理的提携,相信我们的梦想一定能实现。”大家相视而喜,风趣地说:“看来,云梦山该改名叫圆梦山了。”

云梦山属国家4A级风景区,景区内名胜众多,尤以洞景著称,除以上说的有纪念意义的洞景外,还有水帘洞、仙牛洞、千佛洞、太阳洞、月亮洞、古佛洞、观音洞等共二十余处。

因为时间长了,也记不得那天爬的都是什么洞了。只记得洞口处,长着一棵茂茂盛盛的柏树,像是普通人家门前的迎客松,谦谦和和地微笑着迎接你。洞不高,伸手可及壁顶,窄的地方,得需躬身方能通行。壁顶上,一丛丛钟乳石倒垂而下,参参差差,带给人一个梦幻般的世界。

这里真不愧有“古军校”之美誉。洞内容量很大,人在里面大声喧哗,会发出“嗡嗡”的回响,若是在里面发号施令,借助回音,很快会把号令传送到各个地方;巡视洞内,还看见有很多岩洞开口于此,可谓是洞环洞,洞连洞,大洞里面套小洞,小洞里面接大洞。都说,若是把这些洞连起来,足能陈兵百万。怪不得有人叫它“藏兵洞”。

别担心,只要你顺着一溜路灯指示的方向往前走,永远也不会迷失走不出。洞虽长,但不幽暗,不光有路灯引路,不时还有阳光从石缝里透进来,点燃着大家亦浓亦趣的游兴。幽幽晕晕的光影下,一湾溪流随着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的洞窟蹒跚而行,叮叮咚咚,撒下一路悠扬。水很清、很浅,能直视水底,清清浅浅的小溪里一晃一晃的,那是层层叠叠五彩斑斓的贝壳和奇石在闪耀。

趁着坐在大青石板上休息的片刻,爱美的几个女生拣起了贝壳,或是拣几枚光光溜溜的鹅卵石,稀罕地放在包包里,嚷嚷着说要带回去作个纪念。

临走时,我还记得,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不知是从哪里采撷的一棵草或一枝花,打算回去夹在书页里,幻想着将来能做这里的一棵草或一枝花,然后匆匆地绿过,红过,最后“托体同山阿”地了却一生,成了遗落在那个春天的最美童话。

如今,许多年过去了,当年我采撷的那棵小草依然还躺在案头,躺在我的毕业留言册里,躺在时光深处,静默地述说着那段难忘的青春岁月。

此时,不妨让我把他们的名字一一都列举起来:

他们是:牧专带队老师王永强、实习生小组组长刘怀记、实习生成员除了笔者,还有刘玉新、吴清明、李耀清、宋长安、刘素芹、李宏伟、常银环、杨秀林。

以示纪念。

老是想,不知当年的北阳鸡场、张经理、与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的工人们,现在怎么样了?不知当年的云梦山这么多年在勤劳而智慧的豫北人民的“巧妆打扮”下,美成什么样了?

也不知何时,当年一起“到此一游”的牧专同学还能相逢北阳,重拾那个春天童话,畅谈未来?

 

  :张富存,河南西平人,基层公务员,驻马店市作协会员,西部散文学会会员,河南文学杂志社签约作家。作品见于《海外文摘》《散文选刊》《河南文学》《西部散文选刊》《青年文学家》等报刊杂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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