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大千为了画画险些把胡子烧光,死后张学良

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富豪云集、纸醉金迷,已经年少成名的画家张大千,常会受邀参加一些高级宴会。然而,早已见惯了大场面的他,此时手里却紧紧捏着一张请帖,恐惧的汗水从每个毛孔里不受控制地涌出来。

请帖下面的落款“张学良”三字,着实令张大千心惊不已。

张大千与张学良虽然姓氏相同,可平素并无往来,这次张学良之所以向张大千发来请帖,估摸着只有一件事:张大千“东窗事发”了。

张学良身上的绰号很多,什么“大枪杆子”啦、“风流将军”啦。除此之外,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文雅爱好,那就是收藏古书画。

沈阳的“大帅府”里有一间密室,里面满满当当放置着张学良从各地收来的名贵字画。每当得了佳作后,他必定把自己关在里面独自欣赏。

当时京沪掀起了一股石涛画热,年轻气盛的少帅自然不甘人后,也耗费巨资从各处搜罗了不少石涛的“真迹”。谁知没多久张学良便惊愕地得知,自己收藏的画作中很大一部分都是鱼目混珠的假画,全部出自张大千的手笔。

青年张大千

尽管张学良的艺术鉴赏能力已经达到中上水平,可他对着画东看西看,愣是没发现哪些是石涛的真迹,哪些是张大千的仿笔。

张大千最初仿画石涛,其实是出于一片敬师的孝心。

石涛本来姓朱,是明朝皇室后裔,3岁时明朝灭亡,后来出家为僧。他并不想做个安于吃素念经的闲人,身处佛门却心向红尘,在康熙南巡时曾两次接驾,并且跪地山呼万岁,还主动结交达官显贵。

但他身上又流着明朝皇家的血液,因此一生都在不甘寂寞和清高自诩的矛盾中度过。这种矛盾情感宣泄到了画作上,所以他的作品闪转腾挪,充满了动感与张力,颇为后世人所推崇。

石涛画

张大千的恩师曾农髯,有一次得到了一幅“明末四僧”石溪的画作。兴奋之余他想到,如果能够寻觅到同为四僧之一的石涛的山水画,一块裱成手卷欣赏,那该是美到冒泡的事情啊。

得知老画师黄宾虹恰好存有尺寸相当的石涛画时,曾农髯专程去信一封,愿以高价收购此画,或者用自己的珍贵藏品来交换。

不料黄宾虹拒绝割爱,这桩风雅的生意便无从谈拢。张大千见老师情绪低落,便从自己珍藏的涛山水长卷中临摹了一段,仿造石涛口吻题了7个字“自云荆关一只眼”,还刻了个假图章盖了上去。

这幅画送给老师后,获得了很大的赞许。正摆在案头欣赏时,恰遇油盐不进的黄宾虹来访。他一见到此画便啧啧称奇,坚持要拿先前那幅“奇货可居”的石涛画来换。

曾农髯不便说破,也不好拒绝,只能顺水推舟进行了交换。

黄宾虹

这之后,深受鼓舞的张大千,开始走上了正式仿造石涛之路。

他的动机除了挑战名人外,说穿了还是一个“钱”字。

张大千那时以画水仙声动全国,别名“张水仙”。但他的一幅册页顶多卖到大洋四元,而石涛的一幅画,最便宜也要块现大洋,这中间的暴利,不能不使人心动。

张大千需要钱,并不是为了个人享受。身为画家,他需要不断欣赏、临摹名家的作品,这些真迹全都价值不菲,光靠卖水仙画根本无力承受。

尤其是老师的一句话更加刺激了他:“你的画虽跟石涛不相上下,不过名气相差太大,所以价钱亦大有高低。”

年轻气盛的张大千颇为感慨。明明自己通过多年努力,已经悟得石涛画的意境,就连眼光最毒的鉴赏家都无法分辨真假,还将自己的画作高悬于室内,这如何令人服气?

在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下,张大千造石涛假画卖大钱,并不觉得是问心有愧的事。自然,他也会挑挑买主,专拣那些有钱而喜好挥霍的公子哥下手。

很快,一个大买主自投罗网了。

此人名叫程霖生,父辈以卖地皮起家,积累下了巨额财富。他浑身充满铜臭味,却极力朝着文艺圈靠拢,在张大千好友清道人的家中发现张大千仿的石涛画,硬要带回家欣赏一番。

没几天,清道人收到一张块大洋的支票,言明这张画被“豪夺”了。张大千得知来个人傻钱多的“假行家”后,顿时起了兴致,专门到程霖生家拜访。

踏入程霖生那座奢华无比的府邸后,张大千发现虽然墙上挂满了书画,却十之八九都是假货。但他并不说破,反而大为称赞,还将各大画家的身世及创作背景一一讲解给程霖生听。

趁着程霖生被自己的魅力倾倒之际,张大千及时抛出诱惑的话题:“程二先生,你收的字画珍品很多,可惜不专。专收一家,马上就能搞出个名堂来。”

程霖生立刻上钩:“你看收哪家好?”

“你不是喜欢石涛?就收石涛好了。石涛是明朝的宗室,明朝亡了才出家,人品极高。专收石涛,配你程二先生的身份。”

程霖生鼓掌叫好,还豪气地告诉张大千,自己要收石涛,就要弄一幅天下第一的镇堂之宝出来。在他的概念里,画不在精而在大,必得放一幅巨大的石涛画在中厅,才能显出有钱人的排面来。

张大千微微蹙眉,心想这个土鳖,石涛何时画过如此大幅的山水?但他依然面带微笑:“程二先生这话倒也不错。石涛的大件很少,可遇而不可求,慢慢访吧!”

回到家后,张大千立刻为程霖生量身打造了一幅“石涛真迹”。作假要全套,他首先物色了一张6米多高、1米多宽的明朝旧宣纸,在上面挥毫泼墨后,找来一位相熟的书画掮客(类似于现在的中介),叫他去程霖生那里兜售此画。

掮客临走前,张大千苦苦叮嘱他:“一定要卖五千大洋,少一文都不行。”

此时,“地皮大王”要觅“天下第一石涛”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掮客界,登门卖画得不计其数,都被程霖生以尺寸不够为由拒绝了。直到这幅磅礴的大画现身,程霖生方觉满意。

这位公子哥不打算还价,就,但只有一个条件:“我要请张大千来看过,他说是真的,我才能买。”

张大千一见到这幅画,立刻脱口而出:“假的!”

掮客大吃一惊,两人此前早就达成了秘密协定,怎么事到临头张大千突然反悔了呢?

他咬着后槽牙试图挽回这桩生意:“张先生,你倒是再仔细看看。”

“不必仔细看。”张大千指着画批评,那处山的气势太弱,那处树林的笔法太嫩,说得头头是道。

程霖生见状赶忙摆手:“算了算了,钱无所谓,我程某人不能收假画。”

掮客憋着一肚子火,扛着这幅大画就来到张大千家里,气呼呼朝椅子上一坐,还没等他开口,张大千就笑呵呵地迎上来:“听我说,你明天再去看程霖生,就说这幅画,张大千买去了。”

掮客愣了一下,恍然大悟。

过了几天,他空手去看程霖生,一见面就露出抱歉、无可奈何,外加有些得意与快意的表情:“程老板,那张石涛,张大千买去了。”

“张大千买去了?”程霖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你卖给他多少钱?”

“四千五。”

“张大千真不上路!”程霖生大怒,这下他明白了,张大千故意将此画说成是假画,然后自己掏腰包买去,这个可恶的小子!

他指着掮客:“去,再想办法把这张画给我弄回来,我多出一倍的价格。”

这位人傻钱多的公子哥,精准地掉在了张大千与掮客精心编制的网里,最终以1万大洋的价格,买了幅假画回家,还沾沾自喜地邀请了一帮朋友共同欣赏。

事后他才得知,自己收藏的余幅石涛画里,足足有多幅出自张大千的手笔,这事,是张大千自己吹嘘出来的。

一般人仿制古画,必定会将嘴巴牢牢封住,唯恐被人探知了秘密招来非议。张大千倒好,经常在公开场合谈论此事,惹得一众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。

这不,当酷爱收藏石涛的张学良发现自己也是上当者之一时,向张大千投来了一张宴会的请柬。

等张大千猛然间琢磨过来少帅宴请他的意图后,急得在家团团转。一位好友也悲观地推测,张学良摆的必定是鸿门宴,张大千此行凶多吉少。

可是不去也不行啊,那年头,人家拿枪的想收拾你一个拿画笔的,简直易如反掌。最终,张大千哭丧着脸去赴宴,临行前苦苦地叮嘱家人和朋友,一旦自己逾时未归,千万要设法营救才是。

二张终于见面了,张大千担心的一幕却没有上演,张学良揽着仅比自己大2岁的张大千向来宾们介绍:“诸位,让我来介绍一下,这位就是仿石涛画的专家,鼎鼎大名的张大千张先生。在我收藏的古画中,就有好多是他的杰作!”

宴会结束后,张大千对张学良的评语是:“张将军这个人,不错!”

青年张学良和张大千

不过,这次宴会也改变了两个人的行动轨迹。张学良有了假石涛的教训,对于市面上的石涛画再也不敢问津,转为收藏其它画家真迹。

张大千经过这次惊吓,意识到模仿石涛终归不是长久之计,要在画坛上真正立足,非得有自己的特色不可。

没多久,两人为了一幅古画,再次狭路相逢。

原来,张大千在北京琉璃厂的一家古玩铺内,发现了清代著名画家新罗山人的一幅秀丽明艳的山水画。不巧的是,他这段时间囊中羞涩,于是反复恳求老板为他保留3天,绝对不要卖给别人。

第三天,张大千兴冲冲揣着钱到店里取画,老板却尴尬地告诉他,此画已被人买走。张大千勃然大怒,发誓要与横刀夺爱的人打官司,当听到“张学良”三个字时,他立刻哑了火。

不管怎样,他以前给了张学良“一枪”,现在张学良回了他“一箭”,彼此算是扯平。

果然,从这之后,张大千与张学良在宴会上又见过几次面,二人都笑着举杯,彼此心照不宣。张学良再未提起过石涛假画,张大千也从未谈起过那幅新罗山人。

年10月,张大千外出游历作画,在西安小住时再度与张学良相见。张学良的热情款待令他感动不已,当即挥毫泼墨,为张学良画了幅华山山水图。

为了抓紧时间将画上的墨迹烘干,张大千把画拿到了火炉边。恰巧张学良讲了个笑话,张大千只顾着回头大笑,不留神火舌吞噬了纸张,还燎着了他的一把大胡子。

张学良飞奔过来扑打火焰,待火势熄灭后,张大千长长的胡须已被烧掉、烤黄了一大把,两人相视一眼,哈哈大笑。

从此,一位画家、一位军人,保持了长达几十年的交往。

年秋,张大千决意定居台湾,与张学良、张群、王新衡3人组成了一个“转转会”,即定期聚餐会,每月一次,大家轮流做东。

搞笑的是,湾湾的媒体称呼张大千时,习惯用“张大师”的称谓,可由于印刷不清,“大师”常常少个横变成“帅”字。

一些人眼见张大千走路前呼后拥、威风赫赫,误以为他就是昔日的风流将军张学良,纷纷高喊“张大帅”,张学良遂以此称呼同张大千开玩笑。

晚年张学良(右一)与张大千(右二)

两人的交往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,年4月2日上午,85岁的张大千因心脏病突发去世,张学良不顾虚弱的身体,亲自参加了治丧委员会所有的会议与活动。

在老友的遗像前,这位桀骜不驯的昔日少帅,深深地鞠了3个躬。两人的友情,以误会开启,以尊敬结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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