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者按:年7月15-19日,第三十届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在济南举办。为展示济南市作家形象,推介济南市文学精品图书,博览会期间举办济南“海右文学”精品图书展。该展览是由中共济南市委宣传部指导,济南市文联、济南出版社主办,济南市作协承办。市作协与齐鲁壹点合作,设立“书博会作家访谈”专栏,对参展作家予以集中采访推介。
从青年诗人、专栏作家,到而今散文家中的翘楚,简墨的文字为众多读者所喜爱,被评论家称为灵魂的纵情歌唱。她将沉静、深微的生命体验融于广博的知识背景,在自然、文化和人生之间穿梭自由。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其语言,丰赡明澈,充满张力。
勤奋与寂寞
“年以前,我从政府文秘,到大型企业策划人,到报纸编辑记者,开始写诗歌,业余时间做专栏,一直比较顺利。后来由于十分重大的一个原因,我自闭三年。年,开始起心动念进行文学创作。我每天5点起床开始工作,常常一低头一抬头,就是白天到夜晚,午饭常常忘记吃……这个状态一直到今天,不减分毫,倒是有进一步加强的意思。人到中年,发现自己是不写就不能活的人。”简墨说,“世上没有白走的路,也没有白捱的苦难。”从青年诗人、专栏作家,到而今散文家中的翘楚,简墨的文字为众多读者所喜爱,被评论家称为“灵魂的纵情歌唱”,思想深刻,感情真挚,语言风格鲜明,透着骨子里的优雅,有时也不乏犀利和尖锐。
山东商报:您在写作的同时,还是一位很有特色的书法家、文艺评论家。怎样平衡这三者的关系?它们在您的工作中所占的比例大约各为多少?
简墨:它们搭成个脚手架,是个稳定的支撑,人在上面艰苦作业。陆游说:“功夫在诗外”,其实,在各自的领域内,功夫都在“诗外”—书法在书法外,评论在评论外。它们最大的效用为:书法教我沉静做事,评论教我严谨思辨,而写作则教我创造一个丰富的精神世界。前些年,认真生活和体察生活,读书和研究有关艺术占去了我大部分时间,下一步,要将生活积累和修为沉淀化为作品。今年的工作重点则是书法和书法理论创作。它们又是用文学手法作为红线牵连起来。
山东商报:您创作的质和量被读者惊叹—屡屡得奖,5年间写就几百万货真价实的文学作品。如何做到的?
简墨:人在工作上的成长如同人的衰老,几乎是一夜完成。赵德发先生写我某一天“憬然开悟”,“遂将那些载有以往作品的大捆报刊付诸拾荒汉”,这件事是他认真询问过之后写下的。每个人在生命中都有几个重要节点,类似于天启。那是一道闪电,突然间将天地照亮,映射在心版上,于是你认了自己的命,这就是你的命:写字—写作和书法。你一辈子都被打上了它们的烙印,再也丢不开抹不掉。在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的第一版《书法之美》封底,曾有这么一句话:“几年来,我像一个酒鬼泡在酒缸里一样,沉醉不能醒……”你都将自己这个肉身投进去了,血水里洗了碱水里泡,然后立雪程门,水泼、棒打、驱逐……都不离去。对文学要敬畏虔诚,要痴爱,勇猛精进。在类似于修行后,出来一点化学变化,不奇怪。
山东商报:阅读上有什么偏好?
简墨:读书对于写作者和非写作者都是如此必要—不读书,无趣。我喜欢读笨书和笨读书,算是一点心得。读经典,读难懂之书;精读,大量抄书。有本日本人写的有关茶禅的书,十万字,我从朋友寅蓬处借来,日夜不歇,几乎抄完,还书时他失声叫“疯了疯了真是疯了!”(笑)。近期抄的书是《行走的迷宫》,30万字,抄了1/4。给一个学校演讲时,我给孩子们展示了,为了激励孩子们的笨拙精神。
山东商报:写作对您来说快乐居多还是痛苦居多?在您的最新作品《卑微者》里,我看到了您面对传统文化的失语、民族记忆的沦丧、底层民众世袭贫穷的物质和精神生活等进行的批判和辨析,深刻驳杂。创作这些时应该是痛苦的。
简墨:写作当然是大快乐之事,因为探求的是世界的秘密,同伴在哪里,绝望背后的希望是什么……身体上是有点疲累:思考、动笔的沉入叫人彻夜不眠,我不属于团体,基本是一个人在战斗。是的,写作过程中常常体察到痛苦,面对叫人痛苦的创作对象。这些都是耗人的。然而创造的幸福屏蔽了一切,补的精气又远远多于损去的。在这个看图画不看书的时代,在这个谈隐私刷微博的时代,我想一直安静“挖井”,哪怕一个人因此尝到一口甘甜也值得。
章鱼般强劲的把握力和克制力
简墨的作品题材广泛,形神兼备,运用了迥异的文学风格和创作手法:从以山水为题材的禅意散文集《山水济南》,到在生活中撷取诗意的《清水洗尘》;从带有学术色彩的《二安词话》到更加深入探求艺术内美的《中国文化之美》八部;从深切动人的《乡村的母亲那不死的人》,再到充满生命大关怀意识的《卑微者》,简墨的作品无论写景、写人,写亲情、人性,阐释文艺义理,抑或思辨人生大道,都一直在突破自我,繁复,结实,具大气象。其才情的多方面迸发势不可挡。
山东商报:您目前有什么创作计划?
简墨:今年我的工作重点是书法,创作和理论兼顾。散文还会继续写下去,为了一直跟随的读者—那些读者给我温暖:一次演讲,有位可爱的研究生女孩伸开小手,说:“简墨老师,抱抱。”我像抱一只小猫一样抱了她,心中充满怜惜,也满是力量。读者们太好了,孩子们太好了,好得叫人怕苦不写就会羞愧。
山东商报:散文写到这个程度,是否有意变换一下体裁?还写诗吗?
简墨:会坚持散文写作,用写诗的力气来写散文。诗歌一直写着,那是我的“据点”。诗歌是给我最大支持的东西—不是说工作,是说生活。诗歌像个宗教,宗教很多时候—像诗歌。诗歌和宗教都是向内收着的。太外在的事物耐不得细嚼,也没力量。有了诗性和神性,八爪章鱼似的把握力和克制力就来了。写作者都向往既可抓握又能克制的那种状态。
山东商报:评论家朋友们曾谈起您的创作状态非常好。依靠灵感吗?作品的主要脉络和方向是什么?
简墨:从不依靠灵感,我更信任精耕细作和深挚求索。到了这个年纪,会主动打碎灵感,加进一些厚重的东西,会更结实,像水泥里加进钢筋。
有时会觉得我真正的写作还没开始—写《中国文化之美》之类的“艺术散文(评论家王晓梦先生对我这类作品的定义)”,其实蛮难的:要动真感情,还要驳杂的案头研读,归纳思辨,劳动量极大。抛开一切学问和学养羁绊的,先前我写得不多,如组篇《乡村的母亲那不死的人》和《卑微者》,但它们都获了全国奖,被广为传播,签售时还有不少读者打听它们收录在哪里,能否买到,叫我坚定了这个写法。小说要写。多年前,就有几十个素材被我记下来,并用大感叹号加在题目的后面。如今,每每看看想想那些大笔记本上龙飞凤舞的梗概,还会心潮鼓荡,恨不得马上动笔一吐为快。然而事情还是要一件一件做,不能急。急事须慢做。
山东商报:您认为文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?
简墨:我认为的文学艺术最高境界是天真自然,天真自然是吾师。这包含两层含义:一、天真自然的状态:立意深入,表达却浅出,要求文字朴素下来,类似于书法里讲的“纯稚”,是很难的,普通读者会看着率性简直,岂不知大道至简,“天真自然”非大匠所不能为—看看齐白石先生的散文会明白的;二、向自然万物学习:人只有谦卑下来,才能发现美,也才有了一点高贵的可能。
人一旦静下来,声音反而会多起来,本来细微如丝线的风声、雨声和市声,可以更清楚地进入耳朵,同时会发现心里面新鲜的思潮情绪不断浮现。所以说,静并不是空,而是腾空自己,放下一切,在澄怀观道的心灵状态中,能看到本来看不到的和平时视而不见的,感受到原本感受不到的,想到平常想不到的角度与内容……观察变得敏锐,在最平凡中可以有新的发现和洞见,装一大车来,落纸便成云烟。这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,实在是有如天赐。
而真正持久的东西本质上应该是静的,动是爆发力,转瞬即逝,静才是永久的。就书法而言,总的来说,动得势,但形式应该是静的。静则古,静则守势,循序渐进,有条不紊,是真正的学书之道。作书静,就有了隐忍,不出夸张之笔,但一定字字飞动,宕逸之气充盈,也才能出来真正的上品。
壹点号海右文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