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:花墙老猫
苏北俏皮话的表现力,有时候可以说怎么估计都不为过。较之有些书面文字,够味,到位,且文采十足,绝对是活色生香,妙了去了。
相反,不少端着架子吭哧出来的文字,不接地脉,无味无趣又“言而无文”,在纸上分娩出来的同时,也就成了仅供自个儿案头赏玩的东西。这些俏皮话则口口相传,如雨后茂长的野草,生命力那叫一个强。
说一个人讲话不实在,办事不靠谱,时间长了大家对他的信任大打折扣:“一斤话,八两水”或者“那话一拧水啦啦的”。这位说话虚虚实实还有点儿干货,下面的这位就差得远了:“南地里说话要北地里听”,说话岂止是不靠谱呢,简直就是谎言满口,一派云山雾罩了。
最绝的要数这一句:“说他袖筒里面有胳膊,都得摸摸”如此一句实话都没有的结果,也就写就了自己诚信记录为零的历史。如果说“实在不实在”是大伙对一个人为人最看重的标准的话,这位在人群里则彻底玩完。
对那些不大方的人,则笑嘻嘻地幽他一默,句句挠到致命的痒处。通常拿人民币的最小单位一分说事儿,如“一分钱的毛铬儿(硬币)攥得淌水”,该花的不花,不该花的更是连门儿都没有,抠门的守财奴一语活现。
“把一分钱看得像个大月姥娘”,苏北方言中月姥娘指的是月亮。一分硬币之小,天上月亮之大,这拉郎配般地生生把二者扯在了一起,讽刺效果之强,简直叫那个小气鬼无以遁形。这类语言毫无顾忌,径情直遂,泼辣生猛,一鞭一道痕,一掴一掌血。
还是说这类吝啬人:“抠抠屁眼儿,舔舔指头儿”,这话粗是粗了些,但穷形尽相,刻画入骨,令人绝倒。鲁迅的所谓“寸铁杀人”,此之谓也。
“一挤眼一个点子”说那些有点子心眼多的人。抓住神态,突出特点,几个字画出来一个人。“心眼儿多得箩底似的”,过去用的面箩,线密眼细,这个人心眼子该有多少,你就自个儿寻思吧。
还有一句:“那人精得眼子毛(眉毛)都是空的”,有些像鲁迅批评罗贯中笔下的诸葛亮了“状诸葛多智而近妖”。对此等人精,这句话多贬少褒,和这种人打交道切切要悠着点儿才是。
一个人不走运,想啥啥落空,干啥啥不成,时时碰壁,处处不顺:“喝口凉水都硌牙”,这运真是背到家了。“放屁都打脚后跟”,有些欠文饰,倒也诙谐搞笑,与前者有异曲同工之妙。想想看,多少诸如“多蹇”“坎坷”“困顿”等文词儿,能赶上如此一句那么有味呢。
关于两性话题,和原生态的民歌一样,其实是日常语言最出彩的部分。写老光棍对异性的渴望,在他看来:“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的”。面对满街来来去去的如云美女,却没一个是自己床榻上人,中看而不中用,于是这句“撑死眼,饿死X”的感叹,也悲怆生出。那种旷夫之悲,之怨,之无助,听来叫人心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