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里山塘,星桥望虎丘

作者

「穆十里」首圖

「秦淮桑」

由西中市出阊门,可抵山塘。

山塘东段商铺林立,鳞次栉比,往常游客熙来攘往,很是热闹。今春,因疫情影响,铺门紧闭,街上萧条许多。

西段不像东段那么繁华,外地游客少有涉足,这里洋溢的都是市井凡俗的气息,既有恬静,又有热闹。这种热闹,不同于扰扰攘攘的热闹,它是家长里短式的热闹,透着难得的烟火气和人情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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街上商铺大都是老店,延续着自家的传统、节奏、味道,没有迎合的意思。

二三月鱼铺中兼卖螺蛳,菜店时蔬摆在最显眼的位置,青团散发着麦浆草清淡的香气,高邮咸鸭蛋整齐摆放在篮篮筐筐里,喜蛋卖得极为便宜。

菜蔬、糕点依着时令,轮番登场。也不需刻意探听,经过时,望一眼人家店门前卖的东西,便知道什么正当时令。

食品店之外,又有生活用品店,服装店,花店,果店,古玩店,旧书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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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朗的茶水铺▼

古玩店外头常摆着一笸箩葫芦,大大小小,表皮没有刮过,因此并不光滑,大都带些斑点,甚至还有虫子咬噬过的痕迹,看上去颇有些沧桑。葫芦一涉沧桑,我便觉得好,摆在案头,像读一篇短文,不漂亮,但是隽永有深意。

我起先挑了一个稍大的葫芦,色泽土黄,带一小截藤蔓。随后又挑了一个小葫芦,它的表皮布满深深浅浅的褐色斑点,格外古拙。店家说:“你手上这个生长的时间长,是个老葫芦。”“如此说来,它见过的日落比别的葫芦多。”拿在手里轻轻摇晃,听见叮铃铃的响声,里头大抵藏着十几廿余粒葫芦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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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玩店对过是旧书店,里头摆放着各处搜罗来的旧书,纸页散发出来的陈旧的气息弥漫得满室都是。在店里呆上两刻钟,觉得时间也仿佛带着旧意,缓慢而悠长。有时能淘到苏州民俗方面的书籍和写园林的小册子,花不多的钱,便能买到。纸页虽已泛黄,内容对我而言却是簇簇新的。

逛至日中,肚子大唱空城计,便在近旁的朱新年点心店要一碗苏式汤面果腹。小店干净整洁,食客多是附近居民。

因为暂停堂食的缘故,众人只能端了汤团、汤面,在店外吃,或坐,或站,吃得酣畅淋漓意兴俱足。也有人带了老式搪瓷盅来,要几个汤团,热气腾腾端回去。

疫情肆虐之下,世道艰难,百事凋敝。这时见街上居民往来,买两三样菜、捧一碗汤团回去,便觉得有朴素的烟火情味,使人心生暖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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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朱新年相隔不远,有座单拱桥,桥北则山塘街,南则星桥湾,民居高低错落,沿河分布,无一不是黛瓦白墙的样式。

这座单拱桥,就是星桥。星桥,初名新桥,始建年代已不可考,明成化二十年重修,清同治五年再次重修,桥栏石条尤古,填砌的青砖颇有些格格不入。桥洞建得高大,便于行船。

明清之际,阊门内外商贾云集,繁荣昌盛到“都门不逮”的程度。城中士女行乐风气甚盛,春日踏青赏花,中秋登高赏月,仿佛约定俗成一般,出阊门,至虎丘,也有人漫步徐行,也有人乘坐车马,也有人画舫闲游。

画舫穿过桥下,河水碧于酒,桃柳夹岸,民居错落,虎丘塔遥遥在望,人坐船上,心意悠悠,当是一幅风俗好景。

如今游船日稀,不见旧时盛况,河中行的,多是打捞水草杂物的工作船,真是令人唏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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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桥北边桥堍上立一只石狸,名“文星狸”,憨头憨脑,倒也有几分可爱。

拾阶上桥,站在桥上远眺,可以望见虎丘塔。古塔矗立在一痕青山之中,微微有些倾斜,似老僧倚杖而立,苍苍茫茫,古静深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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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因为追逐一场落日,而到了山塘,夕阳西坠,残霞尚余几缕,铺在天边。这时登上星桥,见两岸灯火俱已点亮。

月白、藕荷、酡红、藤花紫、靛蓝……各种颜色瑰丽的云彩倒映水中,使得山塘河好像变成了天空之境,绚烂旖旎,如梦如幻。

视线越过潺潺流水、两岸民宅与红灯笼,和数里之外的虎丘塔遥遥相对,因为距离远,看那塔就像灯火一簇,随时会被风吹灭似的。

身旁行人来去,偶尔也有人驻足星桥望虎丘,残霞流散灯明灭,屋宇枕河青山隐,这样的景致,无论见过多少回,都会令人怦然心动吧。

站了一刻钟,天色渐渐有些暗了,人家屋瓦上方不知何时挂出一弯月牙儿,纤细单薄,清清亮亮,好似银片磨成的一般。

是日初四,近清明,山塘街上已有嘉兴粽子出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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