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中的“头版头条”
《前卫报》是周三报(每周出三期),每期对开四版,每版八开纸那么大,容纳字左右,版面非常紧张。年5月22日,我见报的第一篇稿件还没“火柴盒”大,连标点带署名加在一起才43个字。如果不是亲身体会,你绝对想象不到在《前卫报》上篇稿子有多难。也正因其难,所以我才对当年发表的一些稿件,尤其是头版头条念念不忘。我把它们看成是我自己的孩子。
聊出来的头版头条
刚当报道员的时候,我经常为找不到有价值的新闻线索而苦恼。一次晚饭后,我跟老乡聊天,他说,他们连队有个叫龚贤华的安徽兵,入伍不到一年,父亲、爷爷、母亲相继去世,自己也由于劳累过度而病倒,连队逼他去养病。医院他也闲不住,不仅帮着护士打扫卫生,还经常去炊事班帮厨。当时部队正进行爱国奉献教育。我意识到,这是一个好典型,报社肯定正需要。我让老乡带我去见小龚,经过推心置腹深入交谈,我心里头有了数。回到机关,我怀着激动的心情一气呵成写了一篇“本报讯”,标题是《亲人连连病故,自己身患疾病战士龚贤华不叫苦不畏难勤奋工作》。稿件寄出后,很快在一版的“头条短新闻竞赛”栏目刊发。这是我当兵后发表的第一个头版头条,兴奋之情溢于言表。后来,龚贤华被评为军区的学雷锋标兵,由战士直接提了干。
翻出来的头版头条
当战士报道员期间,我负责“军营之声”广播和“影前幻灯”节目的编播工作。一天下午,翻阅基层来稿,有个连队上报的事迹材料引起了我的注意。说是八班长刘波患了中耳炎,虽疼痛难忍,却坚持轻伤不下火线。在材料的空白处,指导员还专门缀了一句话,恳请我们帮助宣传一下。看完材料,引发了我的思考,带病坚持训练,精神固然可嘉,但做法却不宜提倡,提高部队战斗力,咋能以牺牲战士的身体健康为代价?我把这件事情向领导做了汇报,决定换一个宣传角度。于是,经过重新采访,我写了一篇消息,肩题是《战士刘波带病坚持训练,被连队写进材料大力宣扬,某高炮旅领导发现后当即批示:查查有多少这样的战士》,主标题是《把带病训练者全送卫生队》。稿子寄到报社,没承想竟发在了头版头条的位置。这令我欣喜异常。后来,《解放军报》发表时,在二版右上方“加方框”做了重点处理。这是不多见的。
听出来的头版头条
临近年底,旅里研究基层考评事宜。作为报道员,我有幸列席会议。在我当时看来,年底考评就像“四季歌”,年年都得唱,年年都一样,很难写出有新意的稿子。让咱列席会议,也就是带着耳朵听听,并没抱多大希望。但是,政委掷地有声的一席话抓住了我。他说:“一直以来,我们始终存在重考轻帮的问题。今年我们得改一改,不能考评完了就偃旗息鼓,必须要趁热打铁好好攻一攻考评中发现的薄弱环节。”听完政委的话,我顿时来了精神头儿。不仅稿子怎么写心里有了谱儿,连标题都想好了,就叫《昨天的考评组,今天的传经队》。会后,我随考评组深入营连跟踪采访,掌握了翔实的第一手材料。那时稿件传递主要靠邮寄,为确保时效性,我连夜加班,突击赶写,快递邮寄,此稿连同兄弟单位的另一篇同类稿子一起登上了年12月22日《前卫报》的头版头条,首长们看到以后,开心得对我赞不绝口。后来,这篇稿子也被《解放军报》采用了,只是发表的时候,责任编辑把标题改成了《既是考评组又是传经人》。
当然,发表过的头版头条远不止这些,之所以提到了这三篇,是因为年我由战士报道员直接提干时,它们为我加分不少。在此,我要真诚地感谢《前卫报》,感恩那些为我改稿、编稿、发稿以及约稿的热心编辑们。对你们,我一直未曾忘记!
我给民兵讲《刑法》
写下这个题目,连我自己都乐了。但这真实的一幕就发生在22年前,发生在我身上。
预备役部队是“挂在墙上的编制,锁在抽屉里的兵”。年底,我从河南某野战旅调回家乡某预备役团。整个政治处除了一名主任之外,我是唯一的干事。干部、组宣、群联……拳打脚踢,啥活儿都干。
农闲时节,通常是预备役部队开训的日子。年刚出正月,团里组织预备役人员集中封闭训练半个月。根据课程安排,其间要上一堂政治教育课。主任笑滋滋地把任务派给了我。你说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!我们常讲,“给人一杯水,你得有一桶水”,可就咱这一瓶不满半瓶子晃悠的水平,哪有“传道授业解惑”的资格?主任看我为难,顺手把摊在桌子上的一份军报递过来,“这是前两天刚刚修订完的《刑法》,你把这个给大家读读,不也挺好?”心想,念报纸还不好办?回到办公室,我把自认为比较关键的条目用红笔勾画了出来。
虽说也做了一些案头准备,有意识地穿插了个别案例,但课堂上,面对着多双信任的目光,我还是紧张地后脊梁骨发凉,生怕露怯,我深为自己的才疏学浅而汗颜,也为备课不充分而自责。已经忘了那堂课是怎么熬下来的了,只依稀记得讲过这么一条儿:和14周岁以下的女孩发生性关系,不管女孩是否自愿,都以强奸论处,并从重处罚。这可能是这堂法制课唯一的收获吧!
志不强者智不达。如果以后再有机会登台,我一定精心准备,非给自己蓄上满满的一缸水不可。
“没有就是没有”
“没有就是没有”,这六个字曾经是一篇获奖的《军事好新闻》的标题。二十几年了,我一直记得。
这条新闻不长,也就三四百字。大意是:某部机关要求基层连队上报训练标兵的名单。连长说,严格按标准来抠,目前我们连还没有合格人选。为了追求“满堂红”,后来,机关反复来电催报。这位连长“火”了,“没有就是没有!”从他“顶撞”上级,“冒犯”机关的语气里,我们看到了这位基层带兵人坚持“实事求是”,勇于“求真务实”的底气、硬气,甚或说霸气。这可能也正是这篇“好新闻”的生命力之所在吧?
不得不问,时下,像这位连长这样,在急功近利、弄虚作假者面前敢于说“不”、敢唱黑脸的人还有多少?
周末,和曾经的几位新闻同行聊及这个话题:
甲说:“倒不是我们得了软骨病,现如今,谁会因为工作得罪人?特别是得罪上级领导?”
我说:“你咋变得这么世故了呢?一张嘴就是负能量。”
乙说:“他敢拿鸡毛当令箭,我就拿令箭当鸡毛!”
我说:“你不会把鸡毛攒起来,凑把掸子?”
丙说:“就怕机关瞎指挥,基层打乱仗!”
我无语……
一瓶豆腐乳
郭部长叫郭瑞,原为某师装备部长。我俩是战友,他年长我一岁。在实职正团岗位上,郭部长选择了提前退休,一个月啥也不用干,工资一万二。
前阵子,他去了一趟云贵川,刚回来。早上,我正在家里吃饭,郭部长来电,“知道你爱吃豆腐乳,给你带了一瓶,下楼来取吧!”
“嗬!忒外面儿啊!”我撂下饭碗,赶紧披衣下楼。
车没熄火,他正在车门旁等着,“从重庆买的,尝尝好吃不,好吃喽,咱再从网上订。我还有事儿,得马上走!”片刻,他的车子一溜烟驶出了小区。
手握着这瓶豆腐乳,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。年初,我从河南商丘调回唐山,被分配到滦县预备役团当干事,那时郭瑞是后勤部助理员。因为我们年龄相仿,秉性相近,一见面就颇有好感,八小时之外天天泡在一起。那会儿,我和老梁刚刚买房安家,日子过得捉襟见肘。后来随着儿子的降生,老梁我们成了真正的“月光族”。
一次,郭瑞跟我回老家,得知我过得很紧巴,便说:“以后你有困难尽管说,别憋着!”周一一上班,他来办公室找我,手里拎着一大袋子衣服,“这是我儿子的小衣服,没怎么穿,都洗干净了,你要不嫌弃,留给你儿子穿吧!”当时感动得我不知说啥才好。
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22年。但这份情意我一直没忘!
郭瑞,好哥们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