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开数千年浩如烟海的中国历史,封建时代文字狱可谓是绵延不绝,从秦始皇焚书坑儒,宋神宗乌台诗案,到朱元璋刁钻避讳,无不展现出封建帝王手段残忍、花样翻新。阴损狠毒迫害文人。
然而,要说把文字狱发展到登峰造极,成为封建暴政巅峰之作,清朝雍正皇帝首推第一人,在他当皇帝的十几年间,对文人凌迟、绞死、杖毙等血淋淋的字眼比比皆是,有书可查的文字狱十数起,其文字狱之惨烈,历代难望其项背。其中最典型的是汪景祺写书一案。
雍正三年12月11日,雍正皇帝赐官至四川总督、川陕总督、抚远大将军,被加封太保、一等公的年羹尧自裁。一周后,雍正就将汪景祺这位在年府当了二年幕僚的文人,枭首示众,身躯和头颅分别挂在菜市口的通衢大道上,任鸟啄鸦叼,蝇飞蛆拱。而且,还株连家族,“其妻发黑龙江给穷披甲人为奴,其期服之亲兄弟、亲侄俱革职,发宁古塔;其五服以内之族亲现任、候选及候补者俱革职,令其原籍地方官管束,不得出境。”
一个没有职务的文人,竟然带来灭门之空,惨烈如斯,比他的主子年羹尧还要严重十倍以上,这在史上是十分罕见的,那么,雍正皇帝对汪景祺为何会如此仇恨?
汪景祺,字无以,号星堂,浙江钱塘人氏,此人也非下层,其父汪霖曾任户部侍郎,其兄汪见祺曾任礼部主事,也算是高干子弟,而汪景祺少时即有文名,只是科场上远没有年羹尧那般一帆风顺,一直熬到康熙五十三年,年届四十的他才考中举人,其功名之渺茫、仕途之惨淡,几乎已成定数。
年羹尧,康熙朝进士,他运筹帷幄,驰骋疆场,曾配合各军平定西藏乱事,率清军平息青海罗卜藏丹津,立下赫赫战功。平定青海战事的成功,令雍正喜出望外,遂予以年羹尧破格恩赏:在此之前,年羹尧因为平定西藏和平定郭罗克之乱的军功,已经先后受封三等公和二等公。此次又以筹划周详、出奇制胜,晋升为一等公。此外,再赏给一子爵,由其子年斌承袭;其父年遐龄则被封为一等公,外加太傅衔。此时的年羹尧威镇西北,又可参与云南政务,成为雍正在外省的主要心腹大臣,从此,“年大将军”的威名震慑西陲,享誉朝野。
此时,虽说久困于科场,但汪景祺一向恃才傲物,目中无人,他自己写诗说的“忆少年豪迈不羁,谓悠悠斯世,无一可与友者”,直到五十岁后,“渐知素昔之非,降心从人,折节下士。”也就在这段时期,浪迹于西北的汪景祺想登上年羹尧这艘艨艟巨舰,于是就给年大将军写了一封信,大拍马屁,极尽歌功颂德之能事。“盖自有天地以来,制敌之奇,奏功之速,宁有盛于今日之大将军者哉!……夫是以宸翰宠贲,天子依阁下等山岳之重也。今阁下英名如此其大,功业如此其隆,振旅将旋,凯歌竞奏……”。
年羹尧看后大喜过望,便把汪景祺延请入幕,聘为文胆,参与机要。中国有句古话叫“鸟尽弓藏、功尽人亡”,历朝历代,功臣难以善终似乎是个难以跳出的怪圈。汪景祺为此给风光无限的年羹尧写一篇《功臣不可为》的文章,大肆奉承,说“阁下乃词林之真君子,当代之大丈夫”;“制敌之奇,奏功之速”,史上无人可及;什么郭子仪、李元昊、裴度之流,和“年大将军”相比不过是“荧光之于日月,勺水之于沧溟”;“阁下勋名如此其大,功业如此其隆”,不啻于“宇宙之第一伟人”。马屁拍得山响。
接着他告诉年羹尧功臣之所以难做,问题出在主子身上。那些主子既害怕别人作乱,又要依靠功臣去戡乱;但平乱后,往往又猜疑功臣,认为功臣既能定乱,必也能作乱,因此对功臣起疑惧之心;功臣得到主子的封赏后,往往被小人嫉恨并在主子面前大肆中伤,要是功臣壮着自己的功绩,在主子面前直言相谏的话,往往被主子认为骄横,进而怒之、厌之;如此一来,“进不得尽其忠节,退不得保其身家”,功臣无论如何都要获罪,难逃一死。
果然不出所料,随后功高震主的年羹尧被拿下,在查抄年府时,汪景祺所著的《西征随笔》摆到了雍正的案头,书中有写“皇帝挥毫不值钱”汪景祺非议“雍正”的年号不好,说“正”字有“一止之象”,历来有“正”字的年号如“正德”、“正统”等都非吉号等等,这样一来,气得雍正皇帝咬牙切齿,当即在书上御批:“悖谬狂乱,至于此极,惜见此之晚,留以待他日,弗使此种得漏网也。”后人说,这条批注在“此、种”二字间漏了一个“杂”字,雍正之怒,直透纸背。
也许汪景祺写这本小册子时,或许有些无聊,关键马屁拍得太过有些无耻,但他怎么也没想到,竟会带来如此大的灾祸。随后,汪景祺按“大逆不道”罪被斩立决并枭首示众,满门受到牵连,他的妻子遭遣发时,“家人设危楼,欲其清波自尽”,以全其名。但是,死生乃千古艰难之事,其妻求生欲望强烈,“盘膝匍匐而渡”,“见者伤之”。至于汪景祺就更惨,他的首级被挂在菜市口的通衢大道上,一挂就是十年。直到雍正驾崩、乾隆继位后,在左都御史孙国玺的请求下,汪之头颅才被取下掩埋。其遭遇的确令后人嘘唏不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