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和尚，从故乡走出来了，他去了广州，随后又转身北上，到了京华长安，他一路走，一路醉酒，一路狂书……从记述他的故纸堆里搜检着堪称简约的文字，发现这个人太有趣了，到了哪儿，那儿的人就喜欢他，更追捧他……，揣摩再三，觉得只有一个理由—这个和尚好玩。
宋拓怀素草书圣母帖
正像记述他的文字说的那样，光着他的脑袋，穿着他的袈裟，骑着他的大马，到了宴请他的酒楼上，也不与人寒喧，举了酒杯就喝，“十杯五杯不解意，百杯以后始颠狂”。这就是说，他的状态来了，然后，他斜靠在交椅上，闭目养神，这时候任你是谁，如何觥筹交错，如何虎啸狼嚎，都不能惊动怀素了，他只在心里攒着自己的劲头，那是书与文的劲头，待到一切了然于胸，他会蓦然睁开双眼，狂呼绝叫三五声，就像现代拳击台上的拳手那样，绝叫声起，拳脚亦跟着动起来了。
宋拓怀素草书圣母帖
当然，怀素与拳手有所不同，拳手以击倒对手为目的，他以挥洒浓墨为目的。因此，步履豪迈地扑到书案前，抓起案头的毛笔，饱蘸墨汁，放开手臂，先把给他铺展好的绢纸写罢，还不尽兴，酒楼的粉墙、酒客的衣袂，就都成了他的书写载体。好像是，所有酒客都很乐意被他书写，谁的衣袂器皿沾染上了怀素的笔墨，谁就兴高采烈，未能沾染怀素的笔墨，反倒遗憾失望，于是都挤着往怀素的笔底站。怀素的字也许只能由大唐诗人的绝句来形容了。
宋拓怀素草书圣母帖
唐怀素苦笋帖
怀素书法的那一份癫，比张旭更异，比公孙更神。满室之内，观者欢呼，书者狂笑，那样的热烈气氛，我辈生来也晚，是不能体会的了。
那么，我就只有拜托李白。诗仙李白，与醉僧怀素为同一时代人。不过，他们二人见面时，李白已高寿59岁，而怀素仅只23岁。便是这位诗仙眼里的少年，把他的书艺做了一次展示，已就引得诗仙不能自已，欣欣然赋得一首长诗，为怀素“立传”。
中华第一草书怀素自叙贴局部网络图片
自叙贴局部怀素网络图片
诗仙李白为怀素这个传立得好，把他一个白发人自谦成了学生，倒把黑发人尊成了“我师”。大家可以想想，一生高扬自由旗帜，性情豪迈气吞山河，诗风浪漫可攀九天的李白，对谁这么推崇过？也许还有几人，但对怀素绝对是最为真诚的。
当然了，怀素也有值得被大为推崇的东西，如果没有，就是挑上七江八河的酒浆，担上五岳三山的金银，也休想换来李白的一句恭维。然而连天子也不放在眼里的李白，却给了怀素那么高的评价。
本文摘选自《紫禁城》年12月刊，吴克敬《落花飞雪鬼神惊—怀素书法故事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