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都知道,乾隆喜欢在古人书画上题跋盖章,比如王羲之的《快雪时晴帖》、李白的《上阳台帖》、赵孟頫的《鹊华秋色》……
这种行为除了和乾隆喜欢显摆、卖弄的性格有关外,还有一个大家容易忽视的细节,他为各种艺术品点赞的痕迹之所以能被今天的我们看到,是因为他盖章用的印泥实在是太好了,好到浸水不化、火烧留痕、燥天不干、雨天不霉!
元赵孟頫《鹊华秋色图》局部
古人云,“印之精神,赖泥以传,名书画无佳泥尤足减色”。可见,印泥是我国传统书画、篆刻所必不可少的材料,用其钤于书画作品之上,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,乾隆到底用的是什么神奇的印泥,居然历经几百年仍色泽鲜和,字迹清晰?
在揭晓答案之前,我们需要了解一下印泥的发展简史:东晋时期,纸书开始正式为官方采纳,在南北朝期间,随着纸的推广,文献中开始出现了“朱印”和“骑缝印”,这是纸张普及和钤印用红色印泥的最早可考历史凭据。
但此前钤印使用的印泥基本上使用的是以蜂蜜调和的“蜜印”,又或是用白芨水调制的“水印”,这些印泥虽然能满足简单的钤印需要,却难以达到印文字迹清晰,历时不晕的效果,尤其不适用于着泥块面较大的阴文(字为空白),这也就是为什么隋代的官印大多是阳文(字为红色)。
隋永兴郡印(永兴郡印隋代铜质官印)
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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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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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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泥
众所周知,清代是中国篆刻艺术的鼎盛期,清初印坛人才济济,篆刻大家之多,参与人员之众,流派发展之盛,远超过往任何一个时期。
伴随着篆刻艺术成长起来的,是印泥的生产方式,随着社会分工的不断深入,印泥由自产自销逐步转为集体制作,市面上出现了“官泥”和“民泥”,其中一种产自福建漳州的八宝印泥就是乾隆皇帝的心头好。
八宝印泥
漳州八宝印泥是最具神秘色彩的印泥,于年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。漳州丽华斋的“八宝印泥”,杭州西泠印社的“潜泉印泥”,与常州璟昌印社的“龙泉印泥”,并称为中国三大印泥瑰宝,历史最为悠久的当属八宝印泥。
八宝印泥以麝香、珍珠、猴枣、玛瑙、金箔、珊瑚、梅片和琥珀八种珍贵材料为原料,具有色泽鲜和、气味芬芳、浸水不化、火烧留痕、燥天不干、雨天不霉、夏不渗油,冬不凝冻等八大优点,故以八宝名之。
可能有的朋友发现了,这个印泥的配料有很多除了看起来就很烧钱以外,还是众人皆知的名贵药材,比如麝香、珍珠、金箔等,这跟八宝印泥的诞生有直接关系。
据说八宝印泥的发明者魏长安是漳州药材行的老板,平日里他除了钻研药物性能外,还喜欢挥毫作书画,一次偶然的机会,魏老板将用于医治刀伤、烫伤、疯狗咬伤的药品——八宝药膏作为印泥钤盖在自己的书画上,竟意外地发现钤印光彩艳丽,令人耳目一新。
于是,魏长安在八宝药膏的基础上,调入艾绒和陈年蓖麻油。陈年蓖麻油是在缸中晒上数年,取其缸中精华;艾绒是艾草经揪、搓、淘、煎、杵、弹、擦、挤等数道工序加工而成,一斤艾草所能制成的艾绒不到十几克。
艾绒
清乾隆年间,八宝印泥被赐名号“丽华斋”,以贡品的身份进入朝廷,被置于堆泥彩绘的印泥盒中,成为乾隆帝书房案头的风韵雅物。
清乾隆御制彩泥堆绘山谷清幽印泥盒
清朝末年,八宝印泥又走出国门,远渡重洋,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等国际展览上斩获各种奖项,后来还被作为国家珍礼送给当时的美国总统罗斯福,虽然罗斯福不一定像乾隆那样有很多闲章,但把印泥作为国礼,足以证明人们对印泥的重视。
八宝印泥参加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展出所获奖状
“印纸则桃花欲笑,钤朱则墨韵增辉”,这是百余年前八宝印泥的广告词,也是当时文人对其的赞誉。
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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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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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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泥
在中国三大印泥瑰宝中,用料最为讲究的则是龙泉印泥。民国时期,一些家资富有的新文人开始倡导对印泥进行“复古创新”,以八宝印泥为参照,在仿照古人精选原材料,精细加工的基础上,开始引入西方原材料、西方实验设备和西方加工工艺。
上海印泥高手以藕丝替代艾绒调制出“藕丝印泥”,也称龙泉印泥,在喜好书画篆刻的文人大家手之间风靡流行。
藕梗丝
龙泉印泥所用到的藕丝,在倍显微镜下能清晰地看到管状藕丝,其纤细程度是普通蚕丝的十分之一,经过极其复杂的加工后,成为龙泉印泥最核心的材料。
从新鲜的藕梗中一根根抽取藕丝难度极大,平均上万斤的藕梗能抽出二两的藕丝,而这些藕丝只能做出十盒龙泉印泥,耗时耗力,市面售价高达元一两,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们常说龙泉印泥价格堪比黄金的原因。
图片来源于网络
用藕丝印泥钤印,不粘印、不走油,印文细润净洁、鲜红悦目,毫发必显、久而弥光,称得上当今印学界的绝佳之作,因“其法秘不示人”,现已失传。
喜爱篆刻艺术的人,一定知道印泥之于印章的重要意义:印泥是印章的衣服,衣装不整,则不免失之寒碜;印泥不佳,则印章不能生色。
在不同历史时期,印章的材质、外观、用途、篆刻形式皆不尽相同,但印泥“最喜小中能见大,还求弦外有余音”的文化韵味,几千年来历久弥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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