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3月30日《书法报》第12期11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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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见网上一段捞制超级宣纸的视频，几十位工人分列超大捞纸簾两边，纸簾入池，纸浆浪滚，巨大的纸浆池颇有些惊涛拍岸的壮观（图1）。据介绍，新造出来的手工宣纸尺幅刷新了年“吉尼斯世界纪录”的“三丈三宣”。上网查了一下，“三丈三宣”长11米，宽3。3米。有网友说，超大宣纸制作困难，耗材量大，价格不菲。图1 捞制巨幅宣纸
在感叹当今造纸工艺不断提升的同时，我头脑里也产生一些疑问，这么大的宣纸，除用于楼堂馆所巨幅书画外还会作何用途？在如此大的宣纸上写字作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？巨幅丈匹和尺幅矮纸于书画创作优长何在？带着这些问题，闲暇时与书友聊天，翻阅手头书籍，倒引发了一些关于丈匹大纸和尺幅矮纸的思索。
《洪丕谟说文房四宝》一书里面谈到宣纸的尺寸，除大家较熟悉的四尺、六尺、八尺，以及丈二、丈六等规格外，据记载，清初已有特制的长达二丈二尺的“白鹿”和二丈六尺的“露皇”。看来，追求“高大上”不仅仅是当代人的喜好，至少几百年前就有“世界手工造纸史的奇迹”。今天看来，我们只是再一次创造了超越“奇迹”的奇迹而已。
超大宣纸，如椽巨笔，擘窠大字，巨幅画面，大抵是配套的。人们所期待的就是这个“大”，要的就是一个气势。可要达到一定的境界，留下一件好的“大作”，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。“大”，以气势胜，利于表现宏阔之气象。纸可以造得很大，但大纸未必就出得了大气的作品，“大”中见气象，含精微，具气韵，是一道不低的门槛。而“大”却极易流于荒率粗疏，当今艺界粗枝大叶、满纸狼藉的现象十分常见，“大作”极易沾染“江湖气”，“巨幅书画表演”成为许多“江湖人士”的首选，就因为声势大很容易吓唬人。“大”，可博人眼球；“大”，可虚张声势；“大”，可眩人耳目。
说过超大宣纸，再说矮纸。矮纸，不难理解，就是尺幅不高的纸。陆游有“矮纸斜行闲作草，晴窗细乳戏分茶”的名句，他的《老学庵笔记》记述有关札子的一段话，其中有一处提到“矮纸”：“用一二矮纸密行细书，与札子同，博封之，至今犹然。”从古人流传下来的书画和有关文字记述，大致可以推测出矮纸的尺幅范围，我想应与现在A4纸的高度差不多。
黄庭坚有一幅尺牍《致立之承奉足下帖》（图2），记有读书绿阴，颇得闲乐的美好时光，也有对抄录妙曲须用“矮纸”的体会——“若欲小行书，须得矮纸乃佳”。这是黄庭坚的书写体验。
图2 黄庭坚《致立之承奉足下帖》
其实这种体验一直为文人们认同。明代文徵明“矮纸凝霜供小草，浅瓯吹雪试新茶”的体验与黄庭坚、陆游十分相似。为什么矮纸会有这样的书写体验呢？我曾经请教过好几位同道，大家都谈了自己的看法。相对集中的意见认为，纸的高度适合案头舒展挥毫，作为书写的载体，从人的生理特点来说，合适的尺寸写起来才会舒服，这就是矮纸更受文人青睐的缘故。古代保留下来书画精品大多尺幅不大，有当时造纸技术的限制，有小幅作品更好保存的原因，但更多还是因为尺幅矮纸更利于人的“神融笔畅”，快意书写。如此这般，流传下来的精品用矮纸完成多一些也在情理中了。
精制花笺，精美长卷，我想都应该属于矮纸的范畴。如果把大幅巨幛比作豪放派，那么尺幅矮纸就好比婉约派了。矮纸斜行，逸趣无穷，书写的是一份从容，是一份闲适与淡定，也是一份轻松与自在。文人对矮纸的偏爱不只是书写的轻松随意，更寄托着一份萧散的情怀。汪曾祺就以《矮纸集》作为书名，贾平凹的散文集《矮纸斜行亲作草集》尽管书名有些长，也是希望寄托一份“矮纸斜行”的意趣。
以当前时风预测，超大宣纸没有最大，只有更大；矮纸小札回归书斋，则充满期待。真心希望少一些空洞的“巨制”，多一些矮纸佳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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