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网络图片:齐白石,-,原名纯芝,后改名璜,字濒生,号白石山人、老萍、饿叟、借山吟馆主者、寄萍堂上老人、三百石印富翁,生于湖南湘潭,近现代中国绘画大师。
白石老人活了93岁,晚年自述平生,只有薄薄一本。任何人的自传都会有所保留,自觉不自觉的为自己做些解释,添些注脚。齐白石没有,他很真诚。
“糊得住一家人的口”
齐白石生于同治二年的湘潭,是家里的长子长孙。齐白石爱读书,外祖父开蒙馆,上学基本是不花钱的。但家境贫穷的他只上了一年学,12岁就开始帮忙养家。地里的活干不了,就去亲戚家学木工;大器作需要力气,就学小器作。雕花这种精巧手艺,“不是聪明人,一辈子也学不成“,但难不住齐白石,他一干就是15年。
书中图片:齐白石早期的家俱雕刻。
阿德勒认为,一个人的生活风格是在儿童时期形成的。贫穷和勤俭是齐白石童年的烙印。罗家伦回忆齐白石家“一进大门就看见屏门上贴着卖画的润格,进客厅后又看到润格贴在墙上,心中颇有反感,以为风雅的画家,何至于此”。齐白石终生背负家人嘱托,要靠双手“糊得住一家人的口”。他早期所有重要决定都和钱有关,而让他拥有做选择机会的则是勤劳,和追求更好的自驱。
为了精进雕花手艺,齐白石从雇主家拓了《芥子园画谱》练习。两三年后“芝木匠”能画画就在乡亲中传开后,他转行了。
“原是不喜欢画的,因为画成了一幅,他们送我一千来个钱,合银元块把钱,在那时的价码,不算少了。我为了挣钱吃饭,又却不过乡亲们的面子,只好答应下来。”
“我觉得画像挣的钱比雕花多,而且还省事,因此,我就扔掉了斧锯钻凿一类家伙,改了行,专做画匠了。”
那时没有照相机,画像的生意很好。齐白石因为画侍女在当地被叫做“齐美人”。这个时期他自我定位是“画匠”,要求自己“说人听得懂的话,画人家看见过的东西”。顾客第一,投其所好,不依自己的审美标准画画。
网络图片:齐白石早期为恩师胡沁园画像。有人说齐白石人物造型不准,可以看看他当年描容的水平。
“我在35岁以前,足迹只限于杏子坞附近百里之内,连湘潭县城都没去过。”
“我在40岁以前,没有出过远门,来来往往,都在湘潭附近各地。而且到了一地,也不过稍稍勾留,得到一点润笔的钱,就拿回家去,奉养老亲,抚育妻子。我不希望发什么财,只图糊住了一家老小的嘴。”
“娴古人技法,富胸中丘壑”
“父亲是一个很怕事、肯吃亏的老实人,人家看他像是窝囊废,他逢到有冤没处申的时候,常把眼泪往肚子里咽。真实懦弱到了极点了。”在旧中国,如果没有家族和父亲的支持,要想出人头地很难。万幸,两位爱才的师父自己找上了门。胡沁园为齐白石打开了诗与印的领域,王湘琦大大拓展了他的同门圈子。
40岁时,齐白石收到郭葆生的一封信:“无论作诗作文,或作画刻印,均须于游历中求进境。”人其实只听得到、记得住自己认同的观点。或许齐白石正在等待这个契机,进入更广阔的世界。
郭葆生劝他出山的真实动机不得而知,毕竟齐白石为他做了几年代笔,供他在官场上应酬。但他也将从不示人的八大山人、郑板桥、徐渭、金农等人的收藏全都拿给齐白石临摹。齐白石的画风由工笔转换到大写意。跟随郭葆生调任,齐白石足迹甚至到过越南,这些游历也让齐白石受益匪浅。
网络图片:在钦州的经历,让荔枝成为齐白石常画的题材之一。
齐白石40到50岁的十年里,接触到官场以及黄兴蔡锷这样的革命家。他对艺术之外的人和事避之不及,只愿意亲近风雅的饱学之士。既不去拿慈禧的内廷供奉,也无意天下兴亡匹夫有责。
43岁时齐白石有了长孙,几年游历后,他带着挣的钱回老家买了房子。每日和旧友吟诗作画刻印章,生活十分惬意。50岁后,他的次子和弟弟病故,胡沁园和王湘琦两位恩师也相继过世。如果还待在家乡,齐白石应该也会衰老下去吧。
“画吾自画自合古,何必低首求同群”
年,55岁的齐白石为躲避湖南战乱而定居北京。最初还是投奔郭葆生,但马上在琉璃厂挂了润格卖画刻印,市场不好。“我的润格,比同时一般画家的价码便宜一半,尚且很少来问津,生涯落寞得很。”幸好他结识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-陈师曾。
网络图片:陈师曾(—),著名画家、美术史家、教育家。
陈师曾与齐白石出身不同,他祖父是湖南巡抚陈宝箴,父亲是陈三立,弟弟是陈寅恪。他从日本留学归国后师从吴昌硕,是北京画坛领袖。陈师曾年病逝,与齐白石相识短短几年,却对他影响巨大。正是听从了陈师曾的劝告“画吾自画”,齐白石抱着“即饿死京华,君等勿怜”的决心开始的衰年变法。齐白石快60岁的这次转变,不是从钱上出发的,而是思想精神上的转型。福开森说过“在中国画里,很难断定什么是原创,什么是模仿。”变法后,齐白石有了为后人所熟悉的风格呈现,红花墨叶和大写意花鸟。陈师曾又充当齐白石的“经纪人”,在日本将齐白石的作品卖出天价,真正帮他打开了画坛的局面。
网络图片:为避灾,给自己虚增岁数。
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,太似为媚俗,不似为欺世”,这是齐白石的造型观,也是他在世俗和文人的审美意趣中做的中间选择。文人意识根本还是人的意识,艺术就是表现人的精神。齐白石的画色彩浓艳明快,造型简练生动,意境鲜活天真。以倪瓒为代表的艺术追求的是无生感,让人摆脱对色相的执着。而在齐白石,他用“活色生香五百春”形容作品的成功,不回避民间艺术题材,在自然中探索,就像他画中的草间偷活世界。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,他追求的正是他“活泼泼地”旺盛的生命力。
齐白石57岁时娶了17岁的侧室,一生有7子6女,75岁时还得了个儿子。如果齐白石55岁时有过中年危机,感情生活或许帮了一点点小忙。但更重要的是他变法后登上了艺术的主舞台,眼界进一步打开,往来胡适、梅兰芳、徐悲鸿这样的大家。他在美院当了教授,收了一批瑞光和尚那样心爱的学生,把对绘画的思考传承下去。
网络图片:歇歇图
70岁时,他自述生命显出衰败之气,画了息肩图,“眼看朋伎归去拳,那曾把去一文钱,先生自笑年七十,挑尽铜山应息肩”。但他并没有真的衰败与歇息。83岁时,他梦见有人抬一口空棺向他家走去,醒后道“有天下画名,何若忠臣孝子;无人间恶相,不怕马面牛头”。人如果找到自己独特的生命意义,知道为什么而活,便能生存。对齐白石,这个意义就是绘画。
“予不知知之者之为真知否,不知者之有可知者否”
“离我们家不到一里地,有个驿站,名叫白石铺,我的老师给我取了一个白石山人的别号,人家叫起我来,却把山人两字略去,光叫我齐白石,我就自己也叫齐白石了。”山人都指隐士高人,一个木匠怎么会配得上呢,年轻的齐白石不以为意。在这之后的几十年里,有人贬损过他的画,他的诗和印,他都“何必跟他计较,并付之一笑”。
齐白石一生卖画,晚年被追捧,和苦苦挣扎无人问津的画家相比是幸运的吧?
“最初的顾客买人像,要白绕中堂,鞋样等。好在这些东西,我随便画上几笔,倒也并不十分费事,我也是照办了。”
“有人画是要我画了,却不要题款。好像是我不是斯文人,不配题风雅画。本来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,只是为了挣钱吃饭,也就不去计较这些。他们既不少给我钱,题不题款,我倒并不在意。”
“经过日本展览以后,外国人来北京买我画的很多,琉璃厂的古董鬼,就纷纷求我的画,预备去做投机生意。一般附庸风雅的人,也都来请我画了。”
“他们异想天开,把我的画当货物一样囤积起来,拿着一堆废纸似的“金圆券”,订我的画件,一订就是几十张几百张,我案头积纸如山,看着不免心惊肉跳。”
齐白石晚年感叹“予少贫,为牧童及木工,一饱无时。而酷好文艺,为之八十余年,今将百岁矣。作画凡数千幅、诗数千首、冶印亦千余。国内外竞言齐白石画,予不知其究何所取也。印与诗则知者稍稀,予不知知之者之为真知否,不知者之有可知者否。”
网络图片:再来不画
“山妻笑我负平生,世乱身衰重远行,年少厌闻难再得,葡萄荫下纺纱声。”
“那年是正月二十一日,由我祖父祖母和我父亲母亲做主,我也娶了亲啦!我妻娘家姓陈,名叫春君,她是同治元年(一八六二)十二月二十六日生的,比我大一岁。她是我的同乡,娘家的光景,当然不会好的,从小就在家操作惯了,嫁到我家当童养媳,帮助我母亲煮饭洗衣,照看小孩,既勤恳,又耐心。有了闲暇,手里不是一把剪子,就是一把铲子,从早到晚,手不休脚不停的,里里外外,跑进跑出。”
“我妻陈春君一面在家料理家务,一面又在屋边空地,亲手种了许多蔬菜……有时肚子饿得难受,没有东西可吃,就喝点水,算是搪搪饥肠。娘家来人问她“生活得怎样?”她总是说:“很好。”不肯露出丝毫穷相。她真是一个挺的起脊骨顾得住面子的人!”
“那年,春君坏了孕,怀的是头一胎,恰巧家里缺柴烧,她拿了把厨刀跑到山上去砍松枝,她这时快要生产了,拖着笨重的身子,上山很费力,就用两手在地上爬着走。”
齐白石12岁时娶13岁的童养媳陈春君为妻,春君很能干,带着5个儿女里里外外一把手,齐白石可以安心写诗作画。贫贱时她的付出齐白石是看在眼里,也记在心里了。
齐白石55岁定居北京时,陈春君要为齐白石照顾父母,还要守住他们大半生积攒出来的家。她为齐白石聘了17岁的侧室胡宝珠照顾生活。胡宝珠19岁生子时,陈春君来京“亲自照顾,夜间专心护理,不辞辛劳,孩子饿了,抱到宝珠身边喂乳,喂饱了又领去同睡。冬令夜长,一宵之间,冒着寒威,起身好多次。”
齐白石63岁时双亲在老家病故,当年冬天,齐白石在北京买了房。胡宝珠为齐白石生养了5子4女。
网络图片:胡宝珠可临摹鉴定齐白石画作。
72岁时,“我衰败之相叠出,右半身从臂膀到腿部,时时觉得酸疼,尤其可怕的,是一阵阵的头晕”,齐白石携宝珠回乡,“孙辈有的已20往外的人,见着我面,都不认识。我离家快20年了,住的房子,没有损坏,还添盖了几间,种的果木花卉,也还照旧,山上的树林,益发的茂盛……这都是我的好子孙呐!只有我妻陈春君,瘦得可怜,她今年已七十四岁啦,我在家里住了三天,就同宝珠动身北上,我别家时,不忍和春君相见……悄悄地离家走了。”这一别,两人应再无见面。春君79岁在老家去世。“垂危之际,口嘱儿孙辈,慎待衰翁,善承色笑,切莫使生气。”
网络图片:齐白石与陈春君
第二年,齐白石立胡宝珠为侧室,春君的儿子们分得湖南家乡的田地房屋,宝珠的儿子们分得北平的房屋现款。两年后,胡宝珠死于难产。齐白石93岁故去,按他的希望,与胡宝珠葬于北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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